检查食材

“我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啊，我们后厨新任的二灶头。来，马辉，这是商业局给你发的任命手续，以后你的职务就是我们乌市饭店的二灶了噻。”艾力在众目睽睽中将盖着商业局印章的纸交给了马辉。

在这个没有身份证，外出办事都需要介绍信的年代，这张写有马辉的身份信息以及工作职位并加盖政府印章的文件就可以拿来当介绍信和身份证使用。马辉妥善地将其放进了自己快要磨破的塑料皮钱夹里。

“那个，这几天我得去省上开会，今年的全疆工作会议定在克拉玛依党委办那边嘛。所以我要去克拉玛依几天，我不在的这些天噻，后厨的工作就由二灶马辉和三灶阿卜杜拉你们负责了。听说这些天会有一些外来考察团来疆考察，如果碰巧遇到了，可得好好招待人家，万不能怠慢了哎。”艾力连连叮嘱了几句后，娜尔古丽匆匆跑进来在艾力耳边耳语了一番。

“是么，这么早？”艾力点点头，转而对后厨的人又说道，“我这就得走了，这几天饭店就交给你们了。大家再见。”与后厨众人道了别后，艾力便匆匆离开了。

因为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后厨的一众员工还没进入工作状态，都在各做各的，只有负责采购物资的仓库管理员李康顺正领着几名勤杂工在后院里来来回回地搬运着食材。马辉本想趁这一段时间和阿卜杜拉去熟悉一下今天送来的和之前剩下的食材，好将已经变质的食材丢掉和快要变质的从中分出来。但马辉环顾了一圈，也不见阿卜杜拉的身影，只好自己朝仓库走去。

幸好，麦麦提作为马辉的好哥们，一见马辉有动静，没多说什么就跟了过来。

“你要去仓库看看么？”麦麦提见两人行走的方向，猜测道。

“对，今天刚好进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快要变质的食材，顺便也看看新送进来的食材。”马辉解释道。对于食材的选择，马辉向来是很严格的，绝不能糊弄客人糊弄自己。宁可买贵的也不能利益熏心贪图便宜以次充好。

二人迈入仓库，刚巧遇见李康顺搬着一箱生牛肉进来。兴许是那箱牛肉太重了，李康顺不耐烦地让马辉和麦麦提赶紧靠一边站，给他留位置。马辉下意识地想搭一把手，却被李康顺粗暴地给避开了。

李康顺挑了个最里边的位置，将这一箱生牛肉放了进去。随后他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马辉和麦麦提，就要出去。却被马辉一把拉住了。

“您好，我可以检查一下这些菜么？”马辉礼貌地问道。

“检什么检，没看我正忙着么。别给我把菜弄乱了，我们放菜都是有讲究的，你别给我们搞乱了。”李康顺不耐烦地扯开了被马辉拉住的胳膊。

“那我们就看看，看看行吧。”马辉看见李康顺的这般态度，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自觉地站到了一旁。

李康顺瞪了他一眼，便出门了。

“这情况，我们还看嘛？”麦麦提凑上来问道。李康顺是出了名的蛮横，四十多岁的人了火气仍然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样。麦麦提刚来那会是勤杂工，和他一起共事过，工作时没少被他咒骂过。这之后，麦麦提调去了后厨也就刻意减少了与李康顺的交流。

“看啊，怎么不看。他忙他的，我看我的。我还惯着他不成！”马辉到底是一个年轻人，火气也是旺盛的。刚刚没有发作是因为自己到底还是个中年人，自控力这方面还是有的。

当下，马辉四处走了走，同时用自己那灵敏的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充斥的气味。果真有几样食材已经变质了。马辉分辨出腐气的来源后，走过去将其从一堆食材中取了出来。

那是几个土豆和两份油纸包着的鸡肉，被压在一堆新鲜食材里。除了这些变质很久的，马辉又陆陆续续挑出来了快要变质的羊蹄，发霉的芋头，藕片。杂七杂八拎出来了一堆。

“这个李康顺，还说自己放菜讲究，新的旧的，好的坏的堆一起，完全就是乱放嘛。”马辉连连摇头，捂着鼻子想要将这些差不多坏了的食材拿出去丢掉。

“怎么回事这里？搞得一团乱，我不是让你们别乱动么！”李康顺搬着一篮子蔬菜走进来，望见满地的食材和马辉麦麦提两人，当即就怒了。

他放下手里的框子后，指着两人道：“你们，赶紧把这些放回去，然后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些已经坏了，李师傅，我们正在把他挑出去打算扔了。”麦麦提解释道。

“哪坏了？这些不都好好的。这些这些。”李康顺莫名紧张起来，拿起一袋子土豆和番茄闻了闻后说道。

“土豆已经发霉了，番茄里面都缩水了。”马辉冷峻着脸说道。因为他嗅见李康顺新搬来的食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腐味。他前世和不少后厨仓库管理员打过交道，知道有些仓管会乱收油水，以次充好。有的甚至干脆拿后厨的高档食材去倒卖，这一类通常在名酒上面见到得多。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马辉，一会得去隔壁放调料品和烟酒的仓库看看。

“那这些有问题，这些呢……嗯？这个羊蹄，你不知道羊蹄多贵嘛，你就给丢了？我看你是存心捣乱的吧！”李康顺挨个看了看后，突然站起身往外走，“你们等着，我让杨童过来，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无天了！”

麦麦提见李康顺要找杨童，一下子就怂了，他转过身对马辉说道：“马哥，要不咱给他收拾收拾吧。我看这有些菜确实还能用，我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不用管，他叫谁来都行，食材这东西不能含糊。你帮我把他新拿来的那一篮子肉递过来。”马辉中间堆着之前挑出来的残次品，不好迈过去，只能让麦麦提帮传一下。两人合力将李康顺新搬来的生肉移到仓库正中间的位置后，马辉开始一袋袋取出来辨别。

“果然，有问题，这些不是肉联厂弄过来的，应该是来路不明的肉。”马辉呢喃着。在他分辨完整篮生肉后，只找出了两袋生肉是合格的，其他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就是他们，杨主任你看，他们在这仓库里乱翻，还说这些食材有问题。你看这是有问题的样子么？”李康顺突然闯进来，指着马辉和麦麦提说道。而当他看见马辉正拎着他新搬来的肉食在那不知道干什么后，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马师傅。你们在这做什么呢？”稍后进来的杨童望见仓库一地狼藉，忍不住问道。

“是这样的，杨主任，这不还没到饭点，我带着麦麦提来这看看食材是不是新鲜的，有没有变质发霉的，这些天热，咱这饭店又没有冰箱，食材不好存放。”马辉不急不躁地站起来缓缓说道。

“杨主任你可别信他瞎说，这些菜很多都能用，这家伙竟然说这些都是坏的，都要丢。眼下我们饭店本来财务就紧张，可不能浪费任何东西啊，是不是。”杨童急不可耐的说道。

“确实是这样，但如果菜本来有问题，那不是更浪费了么？是不是，李师傅？”杨童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康顺。李康顺被杨童这样看着，顿时就像霜打焉了的茄子，默默地退到了门边。

“马师傅，这些菜都有什么问题？简单说说，如果我判断不出来，我会让后厨的苏晓龙过来看看的。”杨童说道。

“这些是变质了的，这些土豆发霉长芽了，这个皮牙子里面是烂的，这些牛肉和鸡肉，已经不能用了。还有这一些，这是李师傅刚刚送过来的，只有两袋是合格的。”马辉一一指出食材存在的问题。

杨童闻言，蹲下身随便拎起一袋闻了闻，果然如马辉所说的一样，不是散发出淡淡的酸腐味就是别的异味，而那些肉类杨童拿不定主意。他只好说道：“你等等，我让苏晓龙来看看。”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和麦麦提把这些带去后厨，让苏师傅掌刀，切开看看就知道了。”马辉说道，将两袋生肉递给了麦麦提，自己也提了两袋，就要出去。

“李师傅别走啊，一起进后厨看看呗。”杨童转身看见李康顺在门口站着，便一把拽过来带进了后厨。任李康顺脾气再大，遇见杨童这位负责人事的经理，也得收敛起脾气来，顺从地跟着杨童走进了后厨。

后厨案板台前，苏晓龙看着摆好的四大份生肉，疑惑道：“这么多，这怎么切？我看这些肉没有问题啊，全切了么？”

“先切这一份吧，这是刚送过来的。”马辉指了指最边上的那份，示意苏晓龙横着切。

横切？苏晓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切法。他调整了一下刀口，先试了试角度，随后一刀下去，将肉切成了上下两层。苏晓龙捏住上面一层，将两块肉分开，仔细看了看里面。

“这……这肉有问题吧？里面都发黑了！”苏晓龙惊讶道。

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去。马辉被人群夹着动弹不得，只得顺着人流往前凑。他看见切开的肉里好多地方都发黑了，却不是那种完全发黑的状态，而是淡淡的不正常的黑紫色。

这应该是早已死掉的牛切下来的肉，肉联厂绝不会卖这一类肉的。马辉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没有提早发现，那么今天中午，这些肉……

“李康顺！这些肉你是从肉联厂拉过来的么！”人群外的杨童怒道。

“杨主任，我……这……”李康顺百口莫辩，眼下物证已经确凿，他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无功的。本来他还以为自己以次充好，从中捞油水的事情会搪塞过去，孰料马辉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这么快就发现他的秘密。

李康顺想起倒卖次品肉的那家伙跟他说的，早点送上餐桌就没问题了，只要不是横着切，就不会被发现。但问题是，这马辉竟然偏偏就要横着切！

“李康顺，你以次充好，捞了我们饭店不少油水吧？我们饭店的采购金可是一直都是你一个人负责的，你现在交代我还可以放你一马，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