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利佳宇航

“杜工，不好意思啊，我是采供中心的孟德丰，我们明天上午跟利佳宇航有一场关键的谈判，希望院里给点技术支持，因为涉及航电的座舱显示系统工作包，我们联系了陈坚总，这次他推荐你参加......”

昨晚接到这个电话，杜浦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一大早，他便来到位于浦东黄浦江畔的中商航总部。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总部来，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相比他们上研院龙华院区的粗糙和宇航大楼的寒碜，这里可以说是十分精致了。整栋楼高二十几层，大楼门口竖着一幅白底黑字的牌匾，书写着中商航的全称。大堂和接待区域的规格跟范理上班的那栋高档写字楼没什么区别。更有特色的是大堂里摆放的几架飞机模型，最显眼的便是他目前参与研制的C595。

跟宇航大楼那老旧的电梯相比，这里的电梯显得格外高级，一路到五楼，稳稳当当，晃都不晃。

按照昨晚电话里的指示，他来到了505会议室。

现在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正在调试投影仪。

“你好，我是杜浦。”杜浦主动打招呼。

“杜工好！我就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孟德丰，叫我小孟就好。”孟德丰一边布置会议室，一边跟杜浦打招呼。

听口音，他也是上海本地人，戴着眼镜，留着短发，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上去年纪跟杜浦相仿。

“孟总，今天这个会需要我提供怎样的支持？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杜浦并没有真叫他小孟。参加工作这些天来，他发现随便带点职位的小领导大领导们，直接叫“总”总归没错，更何况这孟德丰还是总部采供中心的人呢。

“别这样，杜工，真的，就叫我小孟或者直接德丰都可以，大家都是同龄人，没必要来这套。”孟德丰笑着说：“今天的会还是挺重要的，待会儿欧阳主任也会来，我们要跟利佳宇航做最后的谈判，他们提供的备份仪表是你们航电里座舱显示系统的一部分，我知道座舱显示系统里别的供应商都已经选定了，因为备份仪表相对比较独立，潜在的几家供应商都是国际供应商，而且提供的都是货架产品，所以我们就边研发，边选型，这个背景你也知道。不过，娣飞总要求我们尽快把供应商确定下来，她好为航电系统转段评审做准备。”

“好的！”杜浦听说是C595航电副总师刘娣飞亲自要求的，自然不敢怠慢。刘娣飞是陈坚的领导，也直接向总设计师阚力军负责。

更何况欧阳天举主任也要亲自坐镇。

杜浦没见过欧阳主任，但听说他是我国民机供应链领域的老法师，本来已经到了退休年纪，为了C595项目又被返聘回来。

当然，让杜浦无比兴奋的是，他终于有机会与世界知名的利佳宇航面对面交流了。利佳宇航是世界顶尖的航空系统供应商，产品谱系十分齐全，包括航电、飞控等关键机载系统和产品，而且广泛装备在波音、空客、庞巴迪、巴航工业等几十个民用飞机型号之上，可以说经验十分丰富。

中商航在他们面前，只能算个新手。

“尽管我们是客户，是甲方，恐怕话语权也不多吧！”兴奋之中，杜浦不免也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多大的挑战。

利佳宇航的三位代表在约定时间之前三分钟一起赶到。

他们一出场，杜浦就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场。

带队的是其项目经理梅铎夫。杜浦从未见过这么胖的人。

同行的还有一位美国人，年纪也不小了，头顶的地中海已经成型，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深灰色的眼珠子射出精明的光。

陪同这两人的是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五官精致，留着干练的短发，身材虽然娇小，却气场十足。

过了一会儿，欧阳天举也带着几名采供中心的人来到会场。

双方介绍寒暄之后，欧阳天举摊了摊手，笑道：“好了，各位利佳宇航的朋友，这次你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对面的中国女人迅速将话翻译成英语。

梅铎夫也呵呵一笑：“欧阳先生，这次我们仨不远万里从美国赶过来，有着120%的诚意和唯一的目标，希望中商航选定我们做C595飞机的备份仪表供应商。”

“这个好说，可否详细介绍一下你们这120%的诚意呢？”

“没问题，经过过去这段时间的讨论，我们充分理解到你们希望在C595飞机上装备一款不逊于同级别飞机的备份仪表，所以，我们之前建议的几款产品都不满足这个要求——请不要介意，我们之前纯粹是从产品成熟度和价格角度考虑给你们推荐的，但现在既然你们要先进产品，我们可以把去年刚刚获得FAATSO的最新一款产品拿出来。”

听到这里，杜浦心中一惊。没想到利佳宇航光备份仪表这一款产品都已经拥有多个型号了，而且都拿到了FAA的TSO。

FAA是美国联邦航空局的缩写，TSO则是其针对单个设备或者产品颁发的适航证，表明该设备或者产品已经满足适航和安全要求，可以上装民用飞机，用于商业飞行。

“好啊，洗耳恭听。”欧阳天举用目光扫了扫两边。

孟德丰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赶紧凑到杜浦耳边：“准备好了，对方要介绍他们的新产品，你仔细看看，有问题尽管问！”

“好的！”

杜浦挺直了背，身体前倾，瞪大眼睛盯着利佳宇航投出来的产品介绍。

设计精美的产品外观和功能窗口图片，然后，全是英文。

“请我们的资深工程师马克来讲解一下吧。”梅铎夫说。

对面的地中海轻轻地咳了一声，便开始讲解起来。

杜浦竖起了耳朵，他一点都不敢分神，生怕漏过或听错一个单词。

当马克介绍完毕，杜浦觉得很累。他再次无比深刻地理解到英语对于搞民机的重要性。

“还好当初在学校没把英语荒废掉......”

“我们介绍完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马克看上去十分冷漠，就连这句话也是对面的那个年轻女人替他说的。

欧阳天举往杜浦这边看过来。

杜浦深吸一口气，便提了两个问题。

然而，马克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哼”了一声，从鼻孔里飘出一句话：“你这个小学生，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博士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