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老人

“我有个想法。”华超然忽然仰起了脸。

“噢？”辛梅盯着他，向上翘起的睫毛抖了抖。

“可能有些不太成熟，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

华超然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他回望着辛梅，若有所思地说：“是十二个字，不知道算不算一种理念。”

“理念，哼！”辛梅又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既然你想说，那就说来听听了。”辛梅环抱起双臂，摇了摇头。

她不觉得履历平平的华超然能说出什么。

相反，她坚信，华超然说的越多，丢的丑就越大，市民对他的失望也会相应的多出几分。

“还原生活本真，回归技术初心。”华超然脱口而出，这是他想了很久才总结出来的。

听到这十二个字，辛梅下意识打量了华超然一眼。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过辛梅还是环抱着双臂。她不屑地说：“就这？”

“嗯，这就够了。”华超然点点头，胸腔里那团火，又燃烧了起来。

“现在的芯生活已经脱离了生活的正常的轨道，不，应该说，老人们过的太好了，以至于，以至于没了生活的滋味，成了，成了……”

“华超然，老人们过的好，不好吗？”辛梅打断了他。

华超然摇摇头，很认真的说：“老人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是人，是鲜活的生命，是不同的想法，每个人都应该有不同的轨迹，不一样的精彩，哪怕偶尔也会跌倒，也会饿肚子，也会失眠、健忘，但是，那才是生活，让人感到真实的生活，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

说到动情处，华超然的眼角竟然泛起了泪花。

这是他日复一日看到的，也是日复一日想改变的。

“我怎么也想哭了。”不知道是谁发了一条弹幕。

紧接着，又有人发：“我去过芯生活，那里的玻璃门跟空港监狱的一模一样！”

“那里的花都不能碰，老人们被绑架了！”

“救救老人！”

“救救老人！”

……

最后一条弹幕被市民们疯狂复制，很快就霸屏了。

这时候，芯生活智慧社区里，坐在书桌前的丁茂摘下了老花镜。

他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在书房里转起了圈子。

在转了无数圈后，他突然冲出了书房，在洗手台前，拼命地洗着脸。

华超然说的正是他想说的。华超然只用一句话，就触动了他心弦！

“这孩子，这孩子……”丁茂不住地嘀咕着。

“嘀嘀，嘀嘀！”

没过多久，他的智能手环忽然响了起来。用来梳洗的镜子上，也浮现出他的血压、脉搏和心跳。

“建议尽快平复心情，或者选择服用降压类药物。”

“请在一分钟内，做出选择。”

镜子里出现了一名漂亮的女医生。

女医生面带微笑，接连说了两句话后，镜子里出现了一篮一绿两个选择键。

盯着着女医生和选择键看了两眼，丁茂忽然喘起了粗气。

“老子选择你个卵蛋！”他拿起手边的老款不锈钢牙缸，砸向了镜子。

市政广场，辛梅的手臂不自觉地抱紧了。

她原先抱着双臂只是想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到这会儿已经有几分自我保护的意味了。

“华超然，芯生活要是凭你说两句煽情的话就能改变，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辛梅冷声说。

“没错，所以，我还主张回归技术初心。”

“技术初心，哈哈，亏你能编出这么漂亮的词汇，你连技术都不懂，还谈什么初心。”

不等华超然开口，辛梅又说：“哎，要不然这样吧，你来我们辛氏吧，我给你安排个像样的工作。”

“我的工作已经很像样了。”华超然有些生气。辛梅可以看不起他，但是不能贬低社会工作者。

社会工作者收入虽然不算太高，却对整个社会的良性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可以说空港市能有今天的繁荣，跟社工的默默付出是分不开的。

社工值得空港人尊重，他们平凡而伟大。

没在解聘协议上签字之前，华超然还是一名社工，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和自豪。

不过，一想起险些因为废土青年的纠缠，失去了发表观点的机会，华超然还是很好的止住了怒气。

“技术肯定是有初心的，做任何事情都有最初的想法，我相信一项技术被发明出来，一定是出于解决某些实际问题的，而且作为技术专家，他们也会有做事情的初衷的，他们……”

“喂，你在说绕口令吗？！”辛梅又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他。

“要不然你直接说吧，到底想要改变什么。”也许是觉得过于冒犯华超然了，辛梅补充说了一句。

“简单、单纯，不要像现在这么复杂，复杂的让人厌烦就好。”华超然说。

空港市民们在线围观到这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就连频频发出来的弹幕，也暂停了。

“哎……”

芯生活社区，装修的最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明媚叹息了一声。

她摸了摸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庞，目光从全息影像转向了客厅南面的一堵墙的正上方。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国画画像。那是她在最美好的年华，扮演的谢依依。

明媚看得有些出神。她在回想着三十多年前那些美好的岁月。

那时候嘈嘈杂杂、纷纷扰扰，可是她确实是热爱银幕的。

“初心？”她想。

“大概是因为那份热爱吧。”她很快给了自己答案。

“妈的，技术不应该简简单单吗？！”全息影像里，突然冒出一条弹幕。

随后，一条接一条，全是对技术滥用、智能化过度的控诉。

辛梅用眼角余光扫着这些弹幕，忽然笑了。她在想：兴许芯生活只是一个小笼子，更大的笼子是空港。

“华超然，空话你也说的差不多了吧。”

全息影像里，辛梅再次发难。明媚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了回去。

“如果你觉得芯生活还有希望，请你当着全市人的面，拿出一套整改方案。”

顿了顿，辛梅嘴角浮起笑，轻蔑地说：“或者你告诉大家，什么人有能力让芯生活起死回生吧。”

“我，我……”

“华超然、辛梅，你们等等，我想行使一次市长特权。”

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长秦海魂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