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茫茫大漠

会议室内，30多人沉默着等待赵永生的来临。没有人议论，交头接耳都没有。

几分钟后，赵永生走了进来。他静静地坐着主席台中间，嘴唇挪动几次，却终究没有张开嘴。

他不知道说什么，应该说什么？505所有的研发人员拿出自己的工资给单位当研究经费，没日没夜地干。可还是……

“我们……”赵永生的嘴唇颤抖着，终于憋出了两个字。他的喉咙就一阵发紧，便马上停住了。

台下，有人双眼通红，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有人面无表情，细看脸颊却有一颗颗泪正大滴大滴地滚落；

刘苏和另外两位女同志撇着嘴，轻声地抽泣……

邓光明坐在她身边，开始还默默地拍拍她的肩膀，最后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颊，激烈地抖动着双肩。

赵永生明白他们内心的痛苦，或许让他们发泄一下，情绪有了出口，人才能没事，才能打起精神撸起袖子，干好接下来的工作。

“我们的付出没有白费！任何新课题的研发都不可能一次就百分百地成功，这不科学！大家作为研发人员，应该懂！我们应该庆幸，这次选择的两枚导弹里，有一枚脱靶了！如果两枚都幸运地击中目标，我们就不会回查！至少不会当成一件大事件认真回查问题……”

“赵所长讲得好！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一个大校推门进来。走到会议室：“至少，你们帮我们完成了从倾斜式到直立式的升级！而且，还有一颗是命中了飞行目标！你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啊！”

“杨主任！”赵永生站了起来。

杨鸿杰是基地的负责人，虽然这次的靶试出现了问题。但终究是完成了发射方式的升级，这对军方来说，也是有着重要的意义。

“你们是成功的，只是不够完美！我知道在你们的科学领域里是要求是参数零偏差，失败零概率！这很好！但，你们还需要给自己时间，对不对？”

杨鸿杰坐在赵永生身边，继续说道：“不得不说，你们505研究所是好样的啊！在我们国家还没下达研发任务之前，就节衣缩食，自筹经费为我们的军工设备升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们的觉悟难能可贵！高将军在临走之前一再嘱咐我：一定要你们放下心里包袱！放开手脚继续干下去！”

“所以，我们需要有人留下来！对此次的脱靶问题，进行分析，找出问题！并解决问题！然后继续打靶实验！直到所有问题归零！”赵永生，接住杨主任的话，把会议的核心要求直接说了出来。

“我留下！”

“我也留下！”

“我们都留下！”

……

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众人，现在，全部站了起来，纷纷主动请缨留下！

杨鸿杰和赵永生都被眼前的一幕感动，要知道，67号基地毕竟是戈壁上的一个军事设备打靶点。生活物质虽然可以保障，但恶劣的天气却非人能掌控。

春夏秋有刮不完的漫天沙尘暴，冬天则是零下二三十度的冰冻天气，取暖设备又没有供应上。

研究所虽然地处山沟里，也清贫如洗，但生存条件却是比这里好了太多。

这排查，分析问题，短则几周，慢则几个月，甚至几年，谁说得准呢。总之，留下来，就得面临困难和艰苦。

赵永生也跟着众人站了起来，扬声道：“你们都是我们505的骨干！必须有人留下，也必须有人跟着我回研究所！留下的负责找原因，分析……能现场检测的就现场解决，不能现场完成的，就回传数据；两边都是前线！两边都是战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话虽然是这么讲，可在场的30多号人，谁都不愿意回去。仿佛回去就是临阵脱逃一样。

最后赵永生不得不站起来宣布：“每个科室的主任自己上报留下名单！每个科室最多1-2人，其他全部带回！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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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8点的时候，冯勇和张中华带着各科室研究后，最后上报的名单送到了赵永生面前。赵永生看着上面有赵红旗、高峰的名字，点点头，继续往下看，有点诧异：

“怎么沈鸿飞也在？”

张中华解释说：“我开始的时候，也说了，他作为指控系统的负责人，怎么能留在这里？可他说啊，说他的防空导弹指挥控制系统研究室，以后就在这戈壁滩上了。一日不把问题归零，一日不班师回朝。就算你亲自去说服他，也没用……我看啊，就随了他的愿吧。”

“嗯。是的，所长。我也找到他了，告诉他，我留下带队即可。但他强烈要求留下，最后，就只能同意了。其他的且不说，光说他在技术和专业方面，在我们505也算是个大拿。”冯勇也附和道，见赵永生没有同意的意思，又继续道：

“老张回去就得开展工作了，我不得和你去基地负荆请罪嘛。你一个人，我怕你招架不住啊！”

赵永生原是考虑，这沈鸿飞是好不容易请回来的研发人员，拖家带口的，现在把人留在这戈壁滩不太合适。

但看到这两个副所长都在为他说话，加上自己对于脱靶的问题，确实需要向集团基地那边做汇报。自己一个人去，也不太合适，多一个冯勇，也算是多一个盾牌吧。

于是，便只能默默地点点头，同意了沈鸿飞的申请。

当天，下午。沈鸿飞送别赵永生、冯勇等返程人员。

他递了一张纸条给冯勇：“冯副所长，这是我写的设备名称，得麻烦你在第一时间安排所里送来。”

冯勇谨慎地接过，放在兜里。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坐上了基地安排的车里。

张中华，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回去之后的头等大事，就是给你安排这事。这边，就看你们的了。”

车启动的时候，赵永生突然又下了车，走到沈鸿飞面前，问道：“想到从哪里查起了吗？”

“知道！我们先……”

“嗯！好！”

赵永生微笑着微微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沈鸿飞的回答。他貌似并不是真的想听他的倒查工作，而是想听到这个年轻人铿锵有力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