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当67号基地的官兵们进入五公里状态的时候，高峰和赵红旗由一个战士带到了一堆设备前，开始了他们的检测工作。直到凌晨三点多钟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休息。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505研究所参与此次靶试的人员全部到位。

在军方的指示下，这次垂直发射的靶试选择在离基地大约30公里以外的一片戈壁滩上测试。

赵永生所长带着长途跋涉而来的科研人员们，放下碗筷，嘴巴一抹，就匆匆带着队伍入了场。

研究所很多人参加工作这么些年来，虽然对外介绍自己的时候一直说是军工企业的科研人员，但还没有参与过一次真正的军工研发工作，更别说是这种有军方参加的大型现场打靶试验。

这一次的靶试，让505研究所的人感到无比的兴奋，同时又有着隐隐的紧张。

兴奋的是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亮剑了，但担心着他们这一次更新的垂直发射技术是否能成功？

研究室里的数据推演成功，不代表实地靶试成功。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所以，如今真到了靶试的时候，每一个505研究所的人，在内心之中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份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忐忑。

整个下午，所有人几乎都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中。没有人说话，即便就连平时最喜欢嘚瑟的邓光明也在沉默中完成自己的每一项工作。

直到晚上8点多钟，张中华拿着一张图纸，在一台仪器前做完最后的一组数据测试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各单位正常，和我们在研究室里的推演、评审是一样的。第一、第二、第三研究室的所有数据达到靶试标准。”

说完，从指挥台上走了下来，眼睛望着另一边台席上正在做最后核查的冯勇。

良久之后，冯勇才缓缓抬起头，和张中华对望了一眼，点点头：“四室、五室、六室没有问题，可以进行靶试。”

说完走到了沈鸿飞身边，望着他不再说话。

沈鸿飞有些诧异：两个副所长各自从第一研究室到第六研究室的情况核对了一遍，却唯独对自己的第七室没有汇报。难道这是让他自己出来汇报？

自己这第七室，虽然单打独斗，可自己毕竟不是副所长，如果自己此时站出来自己给所长汇报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正当沈鸿飞有些犹豫的时候，冯勇的胳膊微微地碰了他一下。这让沈鸿瞬间有了勇气，便向前走了两步，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第……第七室没有问题，可以靶试。”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却充分地肯定了沈鸿飞在研究室里的重要地位和将来的发展趋势。

一直悬着一颗心的赵永生转身和身边一名上校同志相视对望了一下也点了点头，然后淡淡说道：

“黄主任，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了。”

“好，明天5点钟准时集合！各室人员带回！早点回去休息。赵所长，请。”

赵红旗看着父亲和军方的人员先撤出了现场，当他们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赵红旗快速地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又马上别过头去佯装找身边的同事。

这种时候，他知道父亲的压力肯定不小。

作为儿子，他应该上前和他说几句，可作为505研究所众多研究者其中的一员，他却怕看到父亲的眼睛。

高峰一行人陆陆续续回到基地的招待所，刚洗漱完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熄灯的军号声。

黑暗中，邓光明最先开启了“卧谈”模式：“你们说，明天，明天咱们能成功吗？”

“废话！”梁强东狠狠地回了一句！

睡在上铺的王志明也忍不住，抬起脚就往床板上一砸：“邓光明你可真行！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存心的是吧？”

吓得邓光明赶紧起身，用手扶住了自己顶头上的床板。

“别，别！我就是啊，这心里老不得劲，忐忑得很，所以才问问，找你们壮壮胆嘛。你可别踢了，这可是人家空军的床板，踢坏了咱们研究所还得赔。”

“今天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又连着晚上七、八个小时，咱们不都是在做各分系统的对接联调嘛！你瞎操心什么？”赵红旗对邓光明的话也是充满了排斥。说着，也伸腿踢了踢他的上铺：“你说是不是啊，高峰！”

“时间会把正确的答案送到我们面前。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说着高峰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他可不想参加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讨论。即便内心也有一些隐隐的不安，但也不能表露给任何一个人知晓。

还没开始就假设失败，这绝对不应该是一个科研人员该有的心态。

此时，在招待所的二楼走廊上，赵永生手里夹着一支已经点燃的烟，凝视着天空，久久没有动。

冯勇从三楼转了一圈下来，看到这个情况便走到他身边，拿掉赵永生手上快要烧尽的香烟：“赵所，是不放心明天的靶试吧？”

赵永生笑笑，没有说话。

“所长，我和中华、还有鸿飞已经对各分系统进行了几次联调测试，结果都是没有问题的……”

赵永生摆摆手，打断了冯勇的话：“没有，我只是习惯性在睡前抽支烟而已。”

“所长，你也早点休息吧。”冯勇知道赵所长此时是不愿意多说，便只好道别。

其实不用问，冯勇都知道这一晚对505研究所所有的人来说，都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无论是心有不安，还是心中忐忑。黑夜总会褪去，天，总是会亮。

当戈壁滩的尽头跳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67号基地的军号声便响了起来。

一时间，安静的营地有了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和洗漱的水声。

同在一个食堂里吃饭，穿军装的坐一边，穿白色防化服的坐一边。

高峰隐约听到不远处的两个小战士在议论着：

“据说他们是来测试垂直发射的呢。”

“如果成功了，那我们的防空能力就更强大了。”

“可不是嘛。他们这些科学家啊，可真厉害！就是感觉他们不怎么说话。”

“哎，他们是文化人嘛。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能和我们也说不上……”

高峰忍着笑，继续喝了口稀饭。再抬头的时候，却看见赵红旗拿着馒头就走了过去，直接坐在这几个小战士的身边。

“我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们不说话啊，其实是怕生！在我们研究所的食堂里，那场面就和菜市场一样一样的......"

赵红旗的话惹来几个年轻战士的一阵哄笑。

冯勇和张中华他们望着赵红旗的方向看了几眼，他们知道，这是年轻人们在努力地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消除紧张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