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式面试

第二天下午三点，顾十方如约来到了公司大楼，还是高海丽和沈佳楠一同去接的他。面试的人也确定了，主面试官是沈佳楠和程嘉赐二人，一面通过到二面走人事流程的时候，则交给高海丽。

第一次见到顾十方，沈佳楠还是有些吃惊的，原因也不是其他，顾十方并没有奇装异服，穿着也很是得体，只是……他偏偏长了张娃娃脸。

根据之前的了解，沈佳楠可以确定，顾十方今年怎么也应该有三十岁了，可是面前的人看起来就好像是十七八的学生一样，不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稚气。

高海丽也同样惊讶，基于之前的沟通，她脑海中勾勒出的顾十方的模样无外乎是一个面容刻薄的老古板，但面前的人却完全不一样，一身休闲西服，既不显得中规中矩，又不失礼，身高不算很高，但也有一米七五左右，和程嘉赐那种硬汉风格的帅气不同，顾十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小鲜肉。

三点的面试，两点五十的时候顾十方准时给沈佳楠打电话说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因为之前的纠葛，顾十方有些排斥跟高海丽沟通，于是这方面的工作就暂时由沈佳楠来代替了，只是高海丽还是央求沈佳楠把自己带上，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将顾十方引到楼上的会客室，高海丽十分热情，先是给顾十方倒了水，然后又跟顾十方介绍了一下公司，看到程嘉赐来，高海丽才笑着离开，走的时候顺便将会客室的门轻轻关上。

只是这个过程，都是高海丽在说，顾十方在听，表情平静，礼貌之中带着疏离。

程嘉赐和沈佳楠落座，顾十方也客气地跟程嘉赐打了招呼，随后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没错，这个自我介绍简短的不能再简短了，就一句话——简历上都有，你们看了吧？

一时间，沈佳楠甚至有一种自己在被面试的感觉，而且以顾十方的语气说出来，这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审问。沈佳楠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一句没看过，顾十方会直接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会撂下一句——没看简历就叫人来面试，有病啊？

其实沈佳楠也很讨厌面试的自我介绍环节，因为大部分的内容，人生的高光时刻，都写在简历上了，个人信息更不用说，只是每次面试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她也只能每次无奈地重复一下简历上本来就写清楚的东西。

这个形式主义，沈佳楠很讨厌，但是选择容忍敷衍，顾十方很讨厌，于是选择直接回怼。

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处事方式。

“看过了，你很优秀，和我们的目标人才匹配度很高。”程嘉赐坦然道。

“呵，现在就肯定我，不给自己谈工资留些余地吗？”顾十方显然还记得高海丽之前玩的小聪明，说这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委婉。

“不用，优秀的人，值得高薪。”程嘉赐同样坦荡，“如果你的担心点在这里，那大可不必，最后定薪是由我决策，签合同和入职的相关事宜交给人事部门。”

顾十方微微有些惊讶，程嘉赐将诚意完全展现出来，他难免有些不适应。这样一来，好像还显得他刚才的举动小气了一般。

“你怎么看待现在国内的汽车行业？”程嘉赐开门见山，抛出了自己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中国的汽车产业已经起步，虽然至今只有几十年，但已经完成了雏形奠定，只是行业的快速发展有利有弊，汽车不仅是经济增长的行动力，也影响了交通、大气污染、城市规划、生活方式、社会道德和文明等的方方面面。”顾十方不假思索地答道，显然也对这个问题有所思索。

沈佳楠和程嘉赐对视一眼，二人都对顾十方的这个回答十分欣赏，因为顾十方不是拘泥于汽车制造本身，而是从大局观来看。

“其实你们看了我的简历，应该也知道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电动汽车产业。其实与其说这个产业是新兴产业，倒不如说它是催生产业。传统汽车对燃油的过度依赖、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以及交通事故频发，这些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顾十方进而解释道，“其实电动汽车产业，不仅仅是在汽车制造方面，与电动化进程相关的还有无人驾驶、共享汽车、智能交通，这些都是巅峰性的存在，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无疑是一场汽车革命的成功。”

沈佳楠点了点头，她听得津津有味，这个顾十方简直是个面试鬼才，问一个问题能回答两个问题，覆盖面还广，沈佳楠甚至合理怀疑，这家伙以前是自助面试的吧？就是面试官往哪儿一坐，也什么都不用问，他侃侃而谈，谈完就走。

“需要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吗？”顾十方格外贴心地问道。

程嘉赐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就拿环境污染举例吧，汽车从生产、使用至报废全程都会对环境产生不可避免的影响，全球变暖、汽车排放、报废车辆处理、石油燃料日渐枯竭，这些全都是问题。”顾十方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开发百公里油耗2升汽车的目标？”

沈佳楠无语凝噎，从坐下来到现在，自己和程嘉赐问顾十方的问题，还没顾十方问他们俩的问题多，这完全是进攻式面试啊，不知道还以为是顾十方一个人面试他们两个呢。

“百公里耗油2升，这个听起来目标挺宏伟，但真正实现起来技术难度极大。一般的改进动力系统、空气动力学设计和减少车身重量等方法大幅度提高了燃油经济性，但继续在汽油机和柴油机上找突破已无更多潜力可挖，想要真正走出困局，就必须创新。”顾十方说起这些专业知识的时候，神色格外认真，“燃料电池是代替汽油机和柴油机的新动力源，燃料电池体积小、重量轻、输出功率大、能量密度高，只是要达到在汽车上实用的目的，仍需研制开发，得要解决氢气制造、储存和配送技术。燃料电池还要依照整车系统解决自身问题，如燃料电池特质的改进。”

听顾十方说完这一番话，沈佳楠和程嘉赐更加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这些东西，没有研究的人是不会发现的，很多事情不是张口闭口一句话的事情，尤其是在汽车制造行业，很多时候，一个问题的解决，往往伴随着新的问题的产生。

就好比，大家都知道减少车身重量可以提高燃油的经济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减少油耗，但是简单粗暴地减轻车身重量往往是以牺牲安全性为代价的，而安全性永远应该是被放在首位的，所以如何做到一个平衡，就是非常需要专业把控的技术问题。

“其实，你们觉得这些问题是现在才开始暴露的吗？是现在才开始注重的吗？并不是。”顾十方再次开启自问自答模式，“在决定彻底开发新能源之前，为了降低汽车排放，各国已经提高过发动机的设计水平了。拿柴油发动机举例，为使其催化转换器的清洁率达到汽油机的水平，特别研制出过滤装置，将废气中有害人体健康的颗粒物质除掉。另外，燃料中硫的含量对催化转换器的使用寿命影响极大，对高性能催化转换器而言，最重要的一点要求就是其所用燃料中硫的含量应接近零值。”

最后，顾十方还不忘解释一嘴：“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废话，而是从专业的角度告诉你们，研发清洁能源和低污染汽车是大势所趋，并且已经在进行中了。”

沈佳楠和程嘉赐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兴奋。他们简直太喜欢这种面试了，发现新的人，接触新的知识，了解新的局势，而且都是从专业知识的角度进行解答。无论如何，这次的面试都不亏。

后面的两个小时里，顾十方又跟沈佳楠和程嘉赐讲了许多，水杯里的水已经被喝完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程嘉赐和沈佳楠也向顾十方分享了许多自己的知识、经验。

与其说这是一场面试，倒不如说这是一场知识分享讨论大会。更何况，一般的面试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直到高海丽来敲门，三人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程总，十分钟后有总部的电话视频会议。”高海丽忍不住提醒道。

这场面试本来预计安排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她也没想到会超时这么久。如果可以，她自然不愿意打断程嘉赐面试，只是总部的会议程嘉赐也不能缺席。

程嘉赐离席的时候颇有几分不舍，他不舍的当然不是顾十方，而是顾十方那一肚子的知识。

“这个人，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下。”这是程嘉赐对高海丽的嘱托，在薪资方面，程嘉赐更是直接说道，“薪资比我的高都行，关键是留人。”

程嘉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讳任何人。

一时间，会客室内，除了程嘉赐之外的三个人都有些傻眼，而罪魁祸首程嘉赐则是满不在乎，急匆匆地去准备开会了。

“那个……你们面试，跟其他公司好像不太一样？薪酬体系也不太一样？”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顾十方都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