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

从前，有一条小河，在她还没能奔赴大海的时候，她身边的一条大河早已经看到了入海口。

可是后来，这条大河命途不济地被泥沙堵住了，而且还很不幸地水量急转直下。

大河变得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很多人说他不如以前快乐了，但他却仍旧在不停地注水，尽管知道自己到不了入海口，却不想让自己变得干涸、龟裂，这个过程艰辛而痛楚。

小河感觉到了他的不快乐，自己也变得不开心，觉得大河太过于苛责自己，到不了入海口就到不了嘛，何必费劲折腾自己？

直到有一天，小河自己也开始奔赴大海了，直到有一天，小河也看到了入海口，她才慢慢地懂得了身边的这条大河，并为他留下了眼泪……

这条小河，就是李蜜芽；

这条大河，就是李枞。

天色逐渐入了夜，李蜜芽坐在小院儿的黄皮树下不敢哭得太大声，因为怕李枞听见，因为怕他担心。

晚风一点点地吹了起来，丝丝凉意中带着伤感的气息。程玉林一言不发地坐在李蜜芽身边，听着她靠在自己肩头上呜呜嘤嘤地哭着，自己的鼻头也跟着酸楚起来。

李枞见两人一直没进屋，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李蜜芽靠着程玉林的肩头哭着，心头一紧赶忙上前去问道：“你小子欺负蜜芽儿了？”

程玉林闻言，抬起头轻笑了一声道：“李叔儿，没有的事儿。我哪能欺负她呀？”

“那她怎么哭了？”李枞不信，轻抚了抚李蜜芽的头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李蜜芽忍住了哭，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随便编了个理由道：“没事儿，刚刚程玉林给我讲的故事挺感人的，没忍住就哭了。”

李枞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程玉林，程玉林忙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你小子会不会讲故事的？好端端地把人给讲哭了，下回要讲讲个让她发笑的，这种弄得眼泪哇哇的不好，很不好！”

“知道了，李叔，下回注意！”程玉林轻笑了笑应道。

“行了，走吧，吃晚饭去，吃完了今晚上早点休息。昨天通宵制茶，虽然效果不算最佳，但对技艺提升也是有好处的。你刚才说今天晚上再做一趟试试，我刚才想了想，太赶了点。还是休息够了再来试试，这样效果会更好，否则太累了最后也只能是浪费时间。”李枞想了想，把刚才脑子里思考的话一应告诉给了李蜜芽。

李蜜芽站起身，笑着道：“那行，那就明天或后天都成！走，咱们吃晚饭去！”

见李蜜芽转身准备去吃晚饭，程玉林信守此前跟李枞的约定，告辞道：“那我就先回家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李蜜芽正打算跟他告别，却不想李枞打断了他：“这么晚了还回去？你无所谓，我害怕你家老头儿说我不懂待客之道呢！这顿饭要大鱼大肉没有，但是加上一双筷子给你还是足够的，走吧！”

李蜜芽和程玉林相互间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李枞站在门口招呼他们俩进门，便笑着一前一后地跟着进屋了。

因为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的缘故，程玉林刚回家便见母亲笑着迎了上来，眉飞凤舞地问道：“这么看的话，老李家是接受你了，是不是？”

程玉林一愣：“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瞒我了儿子，你都到李枞家吃饭了！要知道这些年能让李枞请到家里头吃饭的还没几个呢？连你爸都被他拒之门外。”

程茂脸色有些难看，放下手里的报纸瞥了程玉林妈妈一眼，道：“你说儿子的事儿就说儿子的事儿，扯我干嘛？”

“我就是打个比方，别太敏感哈！”程玉林妈妈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往下说：“妈告诉你啊，李蜜芽这孩子我可是打心眼里喜欢。长得好、性格好暂且不说，就说她也是做这一行的，她家里头咱们也是知根知底的，这样的儿媳妇上哪儿找去？！所以啊，你必须给我抓紧了！要赶在年前结婚估计是赶不上了，实在不行就明年五一摆喜宴吧……”

“……”程玉林感觉头“嗡”地一声，赶忙道：“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就抓紧了？”

程玉林没打算再往下扯了，说着话便往房间里走，希望尽快终止这场对话，因为他晓得他妈在这件事情上的执着，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她很有可能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直接上人家家里提亲去了……

入了夜，白白的月光如同往常一样铺满了整个小院儿，村里头的夜比大城市的夜要安静上很多，以至于就算离家有些距离的人家家里有狗吠了几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李枞像往常一样悠悠地泡着茶，电视里头播放着李蜜芽刚刚为妈妈黄兰挑选的潮剧双棚窗版《苏六娘》。

说起来，李蜜芽爸妈这一辈听潮剧的人已经不如前一辈了。

但李枞和黄兰喜欢听，连带着她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竟也对这戏剧熟悉而习惯起来。

一壶好茶一轮月，一家三口一出戏。

此时的一切让李蜜芽顿觉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也是这样静谧的夜晚，李枞冲泡了功夫茶之后，把认为最香的那一杯放到了黄兰的面前。黄兰一边听着潮剧一边跟着哼着，但见李枞将茶放在自己面前，随即接过尝了一小口之后，颇为满意地送到了李蜜芽面前给她抿了一口。

见她笑着喝了、见她皱着眉头喊苦，李枞和黄兰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蜜芽想，天伦之乐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李蜜芽笑着，一时起意道：“爸，我给你按按肩膀吧？”

李枞稍稍一愣：“小丫头打算干吗？……不会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吧？”

“您这话说的？”李蜜芽嘟囔着嘴道：“我就是想练练手劲儿，到时候手工碰青的时候手能使得上劲儿。”

被李枞觉得反常的李蜜芽随口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理由，李枞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也没再往下计较，只道：“轻点儿啊！回头把我捏坏了，明天干不了活儿了！”

李蜜芽咯咯笑了起来，忙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当心的！”

黄兰见他们父女俩难得这般融洽，不由地笑了起来：“也给我按按？”

“得轮着来，您明天吧！今儿我就先给你唱几句潮剧听听！”李蜜芽笑着道。

“你还是别唱了，你唱的那个也能听？可别听坏了我明天还得修耳朵去！”黄兰连忙摆手道。

“就两句就行，保证听不坏！”李蜜芽坚持道：“咳咳……一年三百六十日，西芦荔浦去来频……”

还没等黄兰回答，李蜜芽就自顾自地清着嗓子唱了起来。

黄兰看着李枞，李枞望向黄兰，两人一时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