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

一句话，两人都陷入了静默。

直到外头程茂的声音响起来两人才各自回过神来，往门外望去。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样？回家还好吗？老李兄为难你没有？”程茂坐下，笑着问起来。

“我爸同意教我制茶了，现如今正慢慢跟着他学呢！”李蜜芽起身，客气地问了声好，而后回答道。

程茂往里头走，挨着程玉林坐下，笑着道：“说句实打实的话，你爸要是肯教你，确实比我这儿子强多了。还记得我们年轻那会儿，他可是我心里头顶厉害的人物，虽然后头他中途被耽搁了，但当时在我们这批人里头数一数二的技艺还是大家公认的呀！”

听到程茂这么说自己的父亲，李蜜芽觉得很开心，尤其是现如今李枞同意教自己学东西，李蜜芽觉得更开心了。

“当年李枞叔真有这么厉害？”程玉林被这话引起了兴致，笑着问道。

“那是！”程茂点了点头，“那会儿我们几个年轻人学制茶没什么条件，即便有些机械代替手工的东西也不如现在齐备，很多时候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天时’，就是的看天采茶、看天制茶，碰上阴雨连绵或者乌云密布的天，基本上就只能靠等了；

而所谓‘地利’，就是得选好茶树、选好鲜叶，用现在时兴的话讲就是得选好原材料。我上个月还听一个浙江的茶商说，现在有什么仪器，轻轻触碰一下叶面就能用来测量茶叶里各种成分、要素的含量，还真是神气得很呐，我们那会儿哪有，全靠经验积累下来的判断，很讲茶缘的。”

“那‘人和’呢？”李蜜芽和程玉林一块儿认真地听着，异口同声地问道，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

“‘人和’嘛，自然就是指制茶人的悟性和本事了。你要知道，这制茶的技艺向来传授起来都是一样的流程，但到了每个人身上因为每个人的理解和领悟不一样，做出来的茶也就不一样的了。”程茂还没说完，就听李蜜芽插话道。

“奇了怪了，这话竟然跟我爸前些日子说的是一个意思！”

“可不就是如此嘛！看来我和李枞兄虽然许久未见，再见也还是有话可聊的！”程茂应了应，而后继续道：“你爸当年悟性很高，别人听好几次才记住的东西他一般听一次就能记住了，而且运用起来也快、上手也快，所以他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研究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这本事到现在我都很佩服，即便是我儿子抑或是你、他的亲闺女也未必能有这本事。”

程茂说着，禁不住感慨了一句道：“确实厉害！也难怪他当初捧着自己制的白叶单枞能那么自信地上台比试，果真还是有底气的！”

“听您这么说，我倒还真想去拜访一下我李枞叔，虽然当初他不愿意收我为徒，但作为老友的儿子、作为李蜜芽的好朋友，我上门拜访一趟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吧？”程玉林听着程茂的话，陡然起意，故而看向李蜜芽以示询问。

李蜜芽微微一愣：“你啥时候就成我好朋友了？前儿还说是我师父，现在又成我好朋友了，套近乎也需要这么见风使舵么？”

程玉林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就不是好朋友了？你看，前儿你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了我，现在我又邀你当成我的首席品鉴官，不是好友能有这交情？”

“……我就说了是个圈套了，你看看，承认了吧？”

程茂看着他们二人这么逗趣，在一旁一脸笑意道：“你们这俩个家伙，若不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说不准都能成同门师兄妹了。虽然没能做成同门师兄妹，现如今也兜兜转转地上了一条船，那就好好地互帮互助着，没准儿还真能成大事呢！”

“你看，连我爸都这么说了，咱们就互帮互助地安排上呗，跟你爸说说，那天我上你们家拜访他老人家去！”

李蜜芽想了想，蹙眉确认道：“你就这么想去？”

“当然！”程玉林笃定得很。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试试，不过你别急啊，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成，没问题，我等你消息！”

回到家李蜜芽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发呆，黄兰和李枞都看着她不大对劲，两人相互望了望，最后李枞眼神示意黄兰开口问问。

“芽儿，你怎么了？”黄兰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了李蜜芽的碗里。

李蜜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李枞，又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儿？”李枞有些急了，“有话快说，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李蜜芽暗自叹了口气，横下一条心道：“爸，你介不介意年轻后生过来咱们家拜访你？”

黄兰和李枞同时手一顿，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黄兰缓了缓，边嚼边问，“这是谁要来咱们家么？你的同学还是朋友？”

“没错，是有个人想上门家来拜访，但又不敢贸然来敲门，怕又被赶出去……”李蜜芽的脸都快揉成一团了，难看得不行。

李枞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问：“你说的这人不会是程家那个毛小子吧？这么些年被我赶出去的年轻后生数来数去也就他一个了。”

“被你赶出去的估计还有一个我吧？……”李蜜芽插话道。

“去，别添乱！……他来干什么？他家那个老头子出事儿了？来告诉我一声？”

“哎呀呀，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呀？还能再狠一点儿吗？”黄兰听不下去了。

“我说老爸，您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人家现如今也是个制茶师，在程茂叔那儿听说了你当年的辉煌战绩，钦佩得不行，想过来拜访下您而已！”

“我能有什么光辉战绩？”李枞不打算接这话，“再说了，我好好的、几十年都这样，有什么好拜访的？不见！”

一句话，就把李蜜芽想帮程玉林开的口给堵死了。

“人家就是……”李蜜芽还打算往下说，李枞已经吃完起身了。

“别说了，我这样挺好的，跟那些小毛孩聊不到一块儿。我嫌烦，别让他们来！”

李蜜芽看着李枞离开，叹了口气看了看黄兰，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