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茶树

“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凤凰茶最初的野生型茶种名叫‘红茵’，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些叶子在每片新叶的前头都会有一些浅红色，故而得此名。

其实从宋朝开始的时候，凤凰人便是移植这个品类的茶树到自家的屋前屋后种着，由此开了人工茶树栽培的先河。”程玉林指了指远处的高山一字一句道。

“明白！”李蜜芽点点头，“不过这茶现如今很金贵了吧，一般在低山区的茶园都很难见着。我不知道你家有没有，反正我家是没见过。”

“我家也没有正宗的红茵茶种。”程玉林笑着道，“红茵虽然生命力很强，又抗旱还耐寒，但却喜欢长在荒郊野岭尤其是越偏僻越好。我觉得吧，它就像个隐士一样，喜欢阳光、云雾，不喜欢阴雨潮湿，所以低海拔地区确实养不好它。”

“我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现如今只有八百米海拔以上的荒岭才能见着，之前还半信半疑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信了。”

“说起来这茶我从没尝过，不过我爸尝过。用他的话讲，这茶喝上一口估计三天之内都喝不下其他茶了，若要是‘掉书袋’拽文的话，应该叫余韵难消、心生挂念！”

“听你这么说，怎么跟爱上这茶似的？”李蜜芽笑着打趣道。

程玉林一愣，盯着李蜜芽看了好一会儿，反问道：“原来‘爱上’就是这八个字了吗？”

李蜜芽紧跟着一愣：“你不是吧？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怎么还会问这样的话？”

“呵呵，”程玉林冷冷地笑了一声，微微低下头：“我那也算谈过恋爱？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只一句，就把李蜜芽的八卦心给激了起来：“哟！看不出来，小阿哥还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如趁着现在天朗气清、四处无人，给我讲讲？”

程玉林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道：“你想听？”

“当然！所有八……哦不，所有有意思的事儿，我都很感兴趣的。”

“我不觉得有意思。”程玉林转过头，目光望向远山，慢慢道：“……她是我大学同学，毕业前跟我表的白，后来因为我回来了，她就提出分手了。”

“没了？就……完了？”李蜜芽眼睛“瞪得像铜铃”。

“啊，没了，……是不是很好笑，我的哥们儿都说，她估计是看上我当时的工作了，不是看上我。”程玉林自嘲了一声，想了想道：“你呢？你谈过男朋友吗？谈过……几个？”

李蜜芽禁不住往后一仰，差点摔跤：“这这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程玉林连忙应道。

“啊？！你……什么情况？”李蜜芽被这话吓着了。

“我的意思是，我是你师父，得了解你的思想动态及周边才能更好地栽培你呀！”程玉林跟李蜜芽认识的这段日子，别的没学会，倒是跟着学会胡扯了。

“你栽培我干嘛？你家茶园里那么多棵茶树等着你去栽培，还轮不上我呢！”李蜜芽有些慌，随便扔了一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头连回都没回一下。

程玉林追了上去，跟在后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还是从古茶树说起。

“我就那么一说，别放心上，咱们还是讲回刚才的古茶树？”程玉林紧赶了几步，上前道。

“说起来，咱们这儿的古茶树还算不少，黄茶香、香得乐都是些出了名的古茶树的名字，大抵都五六米高，到现在依旧每年发新芽，生生不息。”程玉林指了指前头道，“咱们再走快几步，前头就有一棵古茶树，我指给你看看。”

“真的吗？好嘞！”李蜜芽觉得这趟游山就跟探宝似的，早就听闻古茶树不好找，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今天能见着，不想程玉林确实是个行家，才不过行程过半便寻了一棵古茶树给她开眼长见识。

话说这古茶树长的地方确实不好走，历经山涧、踏过碎石而后沿着被野草占满的小径往上，这才见到一棵姿态婆娑、正在迎面而来的山风中摇曳生姿的古茶树。

山涧溅湿了泥泞的小路也让路上的石头变得湿滑，李蜜芽和程玉林站在一块儿本来地方就不大，稍微动一下便会把另一个人挤得站都站不稳。

李蜜芽特别期待凑近去看看这棵古茶树，但却始终站不稳，一时有些着急了。

“你别急。这样吧，你矮一点站前头，我高一点站你身后，一来可以扶着你站稳，二来也不至于挡着你，怎么样？”程玉林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故而建议道。

李蜜芽想了想，微微蹙眉道：“好像也只能如此了。行吧，我看一眼就走。”

“行。”

于是，程玉林依言扶着李蜜芽的肩，两人一前一后稳稳地站着，竟真的圆了李蜜芽一览古茶树风采的愿望。

话说这棵古茶树虽然长的地方不讨喜，但自身的姿态却是独居一格的。且不说它的枝干上头长满了青翠的苔藓，单说它的主干就已经有一米多粗了，这样的主干比起低山区的茶枞树干，简直就是大巫了好几倍了。

程玉林告诉李蜜芽，这是一棵宋种古茶树。李蜜芽细细地看着它，见它枝蔓如伞盖般扩散、蔓延，见它树干间还有不少褶皱的条纹，就如同百岁老人脸上的皱纹一般。

仔细端详，这棵古茶树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无一处不是在宣告着它引以为傲的树龄，但有趣的是，那些长在树梢上的鲜叶却依旧鲜嫩如初、青翠欲滴，展示的却是它在历经几百年风雨之后依旧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确实令人惊叹！

李蜜芽看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将头靠在了程玉林的胸前，程玉林竟有些紧张起来，但却不舍得躲开。

李蜜芽依旧兴致未减地问这问那，比如这上头的褶皱是什么、苔藓怎么长上去的，这茶现在谁在采摘，不知道市场上价格多少……等等。

程玉林微微地笑着，慢条斯理的一一解答，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觉着这天地间、这山涧青葱间便只有他和李蜜芽两人而已，而且不由自主地觉得，若是能够同他怀里的这个人这么长长久久地相守下去，似乎也是一件十分值得向往的事情。

事实上，程玉林也一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和李蜜芽待在一起就总是会想到很远很远、会想到很多很多，仿佛这个人就应该在他未来的计划里一样。

尽管他时不时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荒谬，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荒谬经常让他觉出了甜蜜的味道，甚至于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