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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强者

书名:净化 作者:闻薇,老嘎 本章字数:6145字 更新时间:2021-03-08 10:03

1.天刚放亮,华雕龙就赶着大骟驴上山了。

这是复员回家的第四天。按照铁脸老爹的指令,今天上午将这山坡上的承包地拖完,下午就开始耲谷子。

路上,他还是不愿见人,心里的包袱越来越大。目前,他已清楚知道复员回乡不是件轻巧的事儿,许许多多复杂而无头绪的事儿等在前面将使他举步维艰。他爱面子,说明他有强烈的自尊。他十分讨厌那些问这问那,十分无聊而且窝窝囊囊,猴头鼠眼,油腔滑调,或者牵着一个埋里埋汰,鼻涕拉瞎的小儿子而引之为最大荣耀的老哥们,尽管他们文化水平低,炕头炕稍,锅台灶坑那点见识,可对别人,尤其是对从部队回来的人苛求备至。什么入党了,提干没有?在他们眼中,所谓进步就是入党提干。受过几千年封建大炉陶冶的国民,他们既恨官,又崇拜官,水平越低越有官癮,谁若当官了,便引为无比荣耀的事儿传颂。否则,你这小子就不是个好兵。你若说出你的自豪点,那他们又嫉妒得要死,说你牛皮哄哄。他想得很多。果真,他愣在家里蹾了三天!

他就是这样抑郁地思想着,本来内向的性格更为深沉了。

山坡路像干河沟一样不平,黑土下层的黄土硬梆梆的,裸露的石片匕首般的锋利,人行路只剩一小条,陡陡的,走起来要认真小心。路边的枯草被搂得无几,绿色仍没有泛出,坟头树上偶尔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哀鸣。灰淡的景色,料峭的春寒,触动着他脆弱的心弦,使他很自然地哼起了在部队里流行的一段民歌来:

当兵的人归来,

鲜花遍地开。

少年时代的朋友啊,

如今在哪里?

……

歌声哀婉、低沉,催人泪下。如此感伤的歌曲,他是很少唱的。在部队他是班长兼团支部宣传委员,思想进步着呢。别的战友闲唱这歌,他只是一笑了之。而今?

歌罢,他想:“我是回来了,可鲜花连骨朵也没有,同学呀,朋友呀,有什么可见的?从今天起我就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他感叹着,刚要再唱一段,就听前面拉着拖子的大骟驴耳朵突然向上一竖,嘴巴和头向下一弯一抬,冲着仅有屁崩的几丛榛柴的山坡“呜哇─-呜哇─-”地叫了起来。

驴的叫声震动整个山野,给这寂寥无边的空间平添了恐怖。

华雕龙被驴的叫声惊怔了:怎么?莫非有狼?他定睛向四面一望,妈的,连个兔子也没有。可这个畜牲却叫个不停,他火了,“啪”的一鞭子落下去,驴子一激灵,马上停止了抒情,将溜光的屁股向后拧了几拧,甩了几下尾巴,不满地向前窜了窜,弄得铁木结构的拖子乱响了一阵。

“叫你奶奶个×!我教你调腚!”他怒骂起来,又给了几鞭子,驴子又跳又蹦,耍起了脾气。他很少用脏话发泄,今日对毛驴破了例。面对驴子对他的大不敬,他火了,“蹭蹭蹭”追上几步,飞起曾经练过一些功夫的腿脚,冲着驴的屁股踹去,“噗”的一下,大骟驴险些倒下。然而它并没服输,依仗自己长得圆实,对这个新主人不屑一顾,“蹬蹬蹬”使出祖传绝技──尥蹶子!顿时,枯草和尘土扬起,带响的臭屁也接踵而至,把后面这位身着国防绿的大个头复员军人弄得左躲右闪,最终未躲过尘土和臭气的玷污。

“嘿,好家伙!”他叫了一声,再次发火了,只见他轻轻地踮了几个碎步,像越障碍似的“嗖”地骑在驴背上,险些过了界,两条又长又粗的大腿夹紧了驴肚子,狠劲地颠了颠,大骟驴驮着这一百五六十斤的大汉,再也狂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他在驴身上狂笑起来,几天来的愁容几乎化作乌有。他在治服驴上得到了发泄的满足。无论什么时候,做任何事情,他若出现,必须是强者的角色,一旦不成功,他将伺机给予补救,这就是他的基本性格。亢奋状态过后便是冷静,他很快停止了狂笑。

驴儿迈着艰难的步子,瞪着委屈的泪眼,再也不敢使性子了,它不得不对身上的新主人刮目相看了。未等到地,驴便湿漉漉的了,华雕龙心里觉得惭愧。

2.这是一片玉米茬,约有大半晌地,要拖完是不费时的。

他将腿部的驴毛扑了扑,盘腿坐下了,掏出一支香烟吸了起来。驴子一动也不动,丧气地低着头,若有所思。

这时,他发现坡下的路上,村头也有人影攒动了,心想:“干吧,我不能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于是乎,他整理好绳套,赶着大骟驴拖起地来。

地较暄,拖过的茬子露出黑湿湿的土。华雕龙看出这是一片好地,苞米茬播谷子再好不过了。父亲不愧是种田的老手。

春天的百灵鸟是自由的象征,它在空中不停地卖弄着婉转的歌喉。他听着,开始有些烦,后来听得入耳了。他将驴子停在地头,冲着温暖的太阳,顺着山坡两腿一抻,仰面躺了个“大”字,索性盯住头上的百灵鸟,看它怎样飞,听它怎样唱。百灵鸟儿不往远飞,仿佛找到了知音,只在他上边盘旋高歌。他想:“百灵鸟,你能理解我华雕龙此时的心境吗?你是聪明的,你能和我谈谈心吗?”

鸟儿不飞,他听了一会儿便闭目养神。

边疆的泉水清又纯,

边疆的歌儿暖人心。

清清的河水流不尽,

声声赞歌唱亲人,

唱亲人,边防军,

军民鱼水情义深……

突然传来了姑娘的歌声,这歌声唱得尖脆,野鲜,甜滋滋的,细细品味,在欢乐中又隐含着些许愁思,和李谷一不同。正如此,她才深深地打动了这个刚刚退役了的边防军班长华雕龙。他慢慢坐起来,好奇地向坡下望去,只见路上一个穿着鲜艳的姑娘走上坡来。

这姑娘一下子吸引了他,不仅仅是她唱的是一首军民鱼水情的赞歌,而是这姑娘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尽管二人相隔三四十公尺,但他居高临下,看得真切。歌声停了,从他坐起的那一刻。姑娘的脚步明显地放慢了,整个山坡变得温柔静谧,百灵鸟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的确是一位美丽的农家姑娘,看去十八九年纪,粉白的大方脸盘,略厚的嘴唇红润润的,那双笑眯眯的大眼让人扑朔迷离,头发黑黄,显得飘逸而神气,中等身材,并非窈窕,却丰满,扎着红头巾,衬得脸皮光彩细嫩。

“她是谁呢?我怎么一点影子也没有?”他懵住了。

姑娘像受惊了的羔羊,望着坡上突然坐起的英俊复员军人不禁心乱,稍一迟疑,便匆匆地从旁边低着头走过去了。华雕龙点上一支烟吸着,一直望着她,像一个电影导演在审察是否入戏的演员。他看出了姑娘的不安,不是恐惧而是惊异。他是凭着直觉感受到的。他认为自己给她的印象不会坏。一个身着军装的复员军人,钟一般地坐立,衬着蓝天、艳阳、山坡和土地,难道不像电影、电视中的某个镜头吗?

姑娘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他不肯舍弃这一机会,侧着头盯住她的背影。她又好奇地回过头来,发现华雕龙仍贪婪地望着她。她顿时脸热羞涩,急忙转身低头走她的路了。

美丽的姑娘回眸浅笑,表现了极其丰富而细腻的内容,足以使这个青年复员军人驰魂夺魄而想入非非。可以说,他入伍四年来从未与姑娘接触过,更谈不上与姑娘顾盼流离了。今日之事,他实在怀疑自己:“我想女人会想到这样?难道我也是个情种?也会罗曼缔克?”他想起在学校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十分漂亮的女同学和他关系密切,都是班干,接触频繁。学习,谈心,讨论问题,组织大批判,办墙报,搞文艺宣传活动等等,彼此配合默契,似乎有那个意思,但由于那个时期政治空气浓,他们硬是不敢坦露。当兵走了,也就那么走了。大概是人走茶凉,她不来信,他也不大胆写,一下子竟忍受了四年!

“如今回来了,见不见她呢?她还在这里吗?她能看得起我吗?”他陷入了矛盾的思考中,没想到一个姑娘的歌声竟激起他许多浪漫情愫。

大骟驴又“噗噗”打了响鼻,虽没有放肆的大叫,却打断了主人的漫想。他豁地立起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拳砸砸头,说:“你想些什么呀?未来的庄稼佬,还自作多情呢?”

剩下一半拖完了,时间才过十点。不知什么力量的驱使,他一口气爬上眼前这座威严高耸的大山。他爱爬山,爱登高远望。当学生的时候,他常上山挖药材,这里的山山岭岭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当边防军的时候,他常爬山巡逻,感到骄傲。而今爬山,他还有那种骄傲吗?

他在尽力克制复员的孤独和烦躁。可他还要发泄,至于怎么发自己也不知道。

3.下午耲谷子没有用他,他也不想去,山上人多,女人也不会少的。他怕那些贼溜溜的眼睛,怕那些无声的嘲笑。

哥哥嫂子都上山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和两个小侄女。他头冲里睡了一会儿,当他醒来时,看见日渐衰老的娘坐在身边,怀里抱着小孙女,默默地望着儿子。娘的脸色黄黄的,皱纹累累,头发已花白,眼皮也难睁大,慈祥的面孔洋溢着母爱之情。她为儿女操了几十年的心,近日来整夜为二儿子的事情思虑,不时的长叹。看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酸楚,眼睛湿润了,为了不让娘看见,忙扯上军大衣盖住头。朦胧中,那个美丽丰满的姑娘的倩影又浮现在脑际,浑身上下一阵燥热,莫名其妙的冲动,迫切的欲望,使他下定决心要找到像她那样的好姑娘。

一阵心理骚动过后,他镇静下来。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孬种,当兵的训练科目他服过谁?做一个全团业务尖子容易吗?党员是怎么来的?那都是干出来的,如果部队还实行提干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的。连长和指导员曾跟他不只一次说过提干的事。临走的时候,指导员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华,到地方上努力奋斗吧,你不要悲观,只要有雄心壮志,哪里都有用武之地的。”他曾设想高考,家里的现状能供你吗?他一见铁脸父亲被生活压得总是不开晴,还有年迈体弱的母亲,过早衰老的大哥大嫂,怎能再去跳龙门呢?

他封锁了这门心思。想起工作,他眼前浮现了旗民政局安置办主任的冷面孔:

“你是吃红本粮的吗?”

“你不够条件,非农业户口才能安置,还是回去务农吧。”

他不够安置条件,但他是标准的军人,而且有高中文化的军人!他想:“论条件,我到公安局准是个好警察,到武装部准是个好教官,到宣传部门也是把好笔杆,当农民也能成为好把式。可是,前者均都冷若冰霜,而后者却敞开大门嘲笑着拥抱着你。在部队里,他是多么神气啊!他曾参加过师集训队,回来就是班长。他带的班曾受过师首长、军首长的交口夸奖。

“难道我就是牵着大骟驴去拖玉米茬的角色?”他问着自己。辛辣的嘲弄,令他怎能平衡?本来想给部队首长写信,可这笔重若千斤。他掀开军大衣,点上一支烟,坐起。母亲问:“二龙,累了吧,可得歇息好,冷不丁回来,换了水脉,好生病的。”

华雕龙笑了,用拳“噗噗”捶了两下胸,说:“妈,我这体格你放心!”

母亲看着笑了,笑得自豪,像一个雕塑家欣赏自己的代表作一样,惬意极了。

“二龙,”母亲说话了,身子向儿子挪了挪:“娘跟你说,工作没有别上火,咱们啥人啥命。我看哪,今年订婚,年底成亲,好好过日子,只要太太平平,无灾无祸就好!”

他没有吱声,吸着烟,任母亲说下去。母亲说着放下小孙女下了地,掀开红漆老柜,翻出个红布包来说:“你看看,娘把你结婚的被面都攒好了,你看看,这多好看……”

他看着,惊异地发现一个母亲无私的爱!他不能伤母亲的心,苦笑着说:“好、好!”

母亲兴致勃勃,因为儿子喜欢。华雕龙突然一阵心酸,他明白这些布料是父亲、母亲一点一点地节省下来的,哥嫂是否知道呢?他们身上穿的都有补丁啊!

4.索伦河大队的院子在西山根,紧挨着的是公社商业中心门市部,这是索伦河镇中央街的繁华地段,离华雕龙家有一里多地。索伦河大队是全公社最大的大队。大队还是过去的老院,土围墙,石砌红瓦房,旁侧是铁木社和拖拉机库。院内比较荒芜,枯黄的蒿草一人多高,草中停放着长时间不用了的农机具,大部分上了红色的铁锈。铁木社的门窗是破破烂烂的,东补一块木板,西堵一只破筐。车库的大门闭得紧紧的,似乎无人照理。只有大队的门窗稍许完整,只是蓝色的油漆已经脱落,里面时而传出粗俗的谈笑声。

华雕龙是以一副军人姿态,迈着矫健的步子走进院子的。他来这里名誉上是交组织关系,说明自己的组织纪律性,实际他想见识一下大队领导,投石问路。公社的大门他是不敢问津的,虽然他认识武装部的雷部长和赵干事。

他进了办公室,里面两男一女,女的织着毛衣,那两个男的叨着烟卷,坐在那里下棋。

女的先发现了他,见服装已知其身份,不由恭敬地立起身,放下手中的活儿,轻柔地问道:“你有事儿?先坐下吧。”

华雕龙说:“是的,不客气。”

他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屋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面面锦旗和一排排奖状,大部分都是“农业学大寨”时得的,记载着人们当时“战天斗地”的干劲和精神。其它就是几张办公桌,几把木椅,一个卷柜,一部手摇电话机。西北角是爿短炕,烧着炉子。那两个男的把眼睛斜过来,稍愣愣神,又下上了。看来只有这位女性接待他了。

这是一位看去颇有素养的姑娘。她身材瘦弱、苗条,鸭蛋形脸,眼睛秋水一般清澈,梳着一条马尾巴,显得清秀而文静。

“哪位是大队书记,我找他有事?”他问她。

“他到公社开会去了,你从哪儿来?”那姑娘开始打量他了。她想:“这个复员军人非同一般,不仅长得气派,举止文雅有风度,而且面部表情总是一副庄重、正经的样子,深邃的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不像其它复员兵,毛愣挣光,说话透着骄狂。”可以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稳重的青年,心中油然生起崇敬之情,导致她心律加快,胸脯在微微颤抖,像久远的期冀突然昵近似的不安……

“我是河边九队的,姓华,刚从部队回来。”

“我看出你是当兵的,姓华?啊,你是华晓芳的二哥吧?”

“是的。”

“啊••••••”姑娘透出了惊喜。

“我们认识一下吧!”华雕龙大方地站起,伸出结实红润的大手,那只小手也伸了过来,怯生生的。

“我叫梅金玲,我妹妹和你妹妹是同学,好朋友!”姑娘握着手兴奋地自我介绍,当说到“朋友”二字时,清秀的鸭蛋形脸“刷”的红了,撒开了的手不自在地弯了弯,难掩娇羞。

“哦,我知道了,你爸爸在收购站上班,我上高中的时候你在初中是吧?”

“嗯,初中没读完就下来了。”她微微抬起头。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大队做妇女工作,还有共青团。”她的脸更红了。

他想:“妇联主任,这么年轻!”华雕龙这是第二次与姑娘握手了,这次给他的感觉与姚翠珍老师不同,前者实在、热情,而后者虽有热情,但有例行公事的成分。他们的对话,使那两个下棋者转过头来,一个黑黑的脸皮,着蓝工作服的中年男子很粗俗地问道:“你是不是华老庆家的二小子?”

“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你回来给分配吗?”

“我是农业户口,分配不沾边。”

“那你打算干什么呢?”

“种地呗,我们家也没什么本事。”

“唉,白当了几年兵,连个铁饭碗都混不上!”

华雕龙听了很不是滋味,有什么办法,人家的询问是正常的,而且还抱有几分同情。可是,他的虚荣心又来了,尤其是在一个年轻的女干部面前,自己仿佛掉了很多身份,就连刚才的主动握手也未免有恭维之嫌,那种强烈的自卑感又袭上心头。他突然站起来,准备走。他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下他们,包括梅金玲,尽管他发现姑娘并没有一丝轻视的意思。

“走啊,要有急事可以到公社去找。”

“谢谢,改日再来吧。”他仍是军人的步伐走出去的,内里自卑,但外表决不自卑、猥琐和浅薄。出了门坎转回头,又向送出来的梅金玲摆摆手:

“再见!”一付高雅的动作,给姑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见!”姑娘的声音轻极了,恐怕连她自己也未听见。她摆弄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慢慢地放下来,望着那高大背影渐行渐远。

5.又是一个难眠之夜,那种被轻蔑的滋味猛烈地折磨着军人的自尊,此刻,美丽动人的姑娘也无法使他心动,心头罩满了悲观、迷茫的云翳。

夜深了,西屋传出了哥哥的鼾声,嫂子睡中的咳嗽惊醒了小侄女,小侄女哭着要水,嫂子心绪不佳地骂着。他披上大衣出去小解。大黄狗亲热了两下又趴下了。天上的星星十分明亮,北斗、三星升到正中,遥远的银河令他遐思。他想到了部队,仿佛又恢复了那充满阳刚和彰显力度的绿色朝气。他走出院门,过前街,穿过树林,跨上吊桥。

吊桥颤悠着。河全化开了。他燃上一支烟,眼前又闪现了在山坡上邂逅的未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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