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生

郑莲珠已经忍不住了，把倒骑驴推过去，顶到毛驴车上，说道：

“走不走，不走你别想卖货！”

有几个顾客正在毛驴车上挑瓜，看到两家爆发矛盾，他们就把挑的瓜放下，也不买了。

丁长忠看生意都跑了，他就更来气，上前要把倒骑驴推走。

郑莲珠把住倒骑驴，不让推。

于是，二人就推搡起来。

这时，张秀颖母女也从早市回来了，马上过去帮着郑莲珠。

市场上其他和王文景关系不错的小贩，也过来帮着郑莲珠。

虽然这些人没有动手，但都指责丁长忠站别人地盘不对。

丁长忠看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主持正义，向着他说话，就说：

“你们欺负农村人咋的！”

王婶说：“谁不是农村人，我们也都是农村人，你占人家地方，就是不对！懂不懂规矩！”

丁长忠有点儿无赖习气，叫起号来：

“不对也占了，国家地盘，有能耐你们就把我打死！”

“不敢打你咋的！”

郑莲珠拿起一个瓜，一下砸在丁长忠奔喽上。

“咔嚓！”

瓜在丁长忠的奔喽上爆裂，瓜瓤四溅，糊住了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他用手去擦，倒弄得满脸都是。

他本来脸就黑，这样一来，就成了大花脸，瓜汁又杀眼睛，他闭着眼睛跳脚乱骂。

郑莲珠本来很生气，看到丁长忠像个小丑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向梁看着丁长忠的样子，一点儿也笑不起来，心想，卖点儿东西真不容易，他还没卖呢，也不知道明天他卖的时候，能怎么样呢。

小贩们不但欺生，竞争意识也很强。

1993年的时候，我曾去本省松花江边的一个城市，在一个广场边上摆摊，当地的小贩就很欺生，因为地盘经常发生矛盾，对方人多，我们人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

他们有的人不是打你，就是拉偏架，几个人前后拉着你的胳膊，想动手，手都抬不起来。

对方常常扬言，要把我们打回老家。

就拿丁长忠来说，先锋马路市场这些小商贩，常年在这里卖货，他们有的是亲属，有的关系不错，都很熟悉了，尽管他们之间也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不管对错，也不会向着一个生人。

而且，这个马路市场上水果摊有十几家，有的也有瓜，他们的摊床一般都摆着三五样以上的货。

像王文景和张秀颖家，都是大摊，十多样货，地方宽绰了，他们摊床上摆一些，在地上成箱摆上一排，以货多招揽顾客，不像在早市，要受地号限制，摊位不能摆大。

为拉回头客，他们也从不卖瓜漏，上价就1斤2.5元以上，一次也就上个三箱两箱带着卖，不像丁长忠这样就卖一样货，薄利多销。

他们水果品种多，货全，可以满足不同顾客需求，一个品种挣三五元钱，十个品种还能挣三五十元。

做生意吗，各有各的生意经。

丁长忠赶着毛驴车卖破瓜漏，10元4斤，已经超出了这些小贩的上价，再说，他还抱着个膀，戴个破草帽子，还整出几句词来，伸着王八脖子，扯着破锣嗓子喊：

“喂！老瓜头我不自夸，刚开园的大地瓜，榛子沟的丁干巴，自家种的毛驴拉，农药化肥都不打，白糖蜂蜜地里撒，纯绿色，纯环保，跑遍全国没处找，嘎嘎甜，嘎嘎脆，十元四斤真不贵，随便挑，随便选，怎么尝也不急眼，快来看，快来瞧，下手慢了捞不着……”

这一上午，他就晃晃悠悠在毛驴车旁喊，喊热了也不脱破大衣。

此外，也不知他从哪儿买来二两白糖，藏在大衣兜里，选几个有点儿熟了的瓜掰开，偷偷撒上白糖，放在毛驴车上让大家尝。

城里人看他真像个农村的老瓜头，卖得很便宜，瓜也大得很大，小的很小，还真像大地瓜，过来一尝，还真甜，就围着车挑瓜，一兜子一兜子买。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这小子还不到30岁，农村人倒不假，却不是种瓜的。

他们也不知道，大地瓜刚刚开花，还没做瓜呢，这小子就是胡咧咧。

丁长忠就这样一点儿也不低调，还得意洋洋，带着气人劲儿，哪个小贩不烦他，早就想把他赶走，正好王文景回来了，因此，就都来围攻他。

光棍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

丁长忠自认他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看卖货的都来帮着郑莲珠，吃点儿亏就吃点儿亏吧，跟一个老娘们儿，能整出什么里表，万一再被对方讹上，他兜里的这几个子都不够，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为妙，就说道：

“惹不起你们，给你们倒地方还能咋的！”

他把货整理一下，拿起鞭子，牵着毛驴车，骂骂咧咧走了。

……

王文景摆上摊，然后和向梁去丁字路口北面的储蓄所。

王文景在储蓄所支出1万块钱给向梁，作为卖水果的本钱。

向梁拿出600块给王文景，是早市买地号时王文景为他代交的。

王文景还在纠结被邢胖子多收的100块钱，就要收500块。

向梁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王文景为他担着100块钱，二人推让一下，王文景还是收下了。

取钱回来，向梁说：

“王哥，中午了，喝点儿去吧！”

王文景问：“行，就去针鼻小吃吧。”

返回到丁字路口，烤冷面车前站着两个穿校服的学生，杜秋琴在忙着，周治在一边抽烟。

王文景说：

“你嫂子爱吃手抓饼，我去老总管家给她买一份。”

二人到了烤冷面摊前，周治笑道：

“这哥俩上北边噶哈去啦？”

王文景知道周治爱背后讲究人，从来不对他说实话：

“没啥事儿，溜达溜达。”

周治问：“晌午啦，吃饭了吗？”

王文景说：“吃饭赶趟。周嫂，来份手抓饼，加两个肠！”

杜秋琴说：“等我把这两份烤冷面做完的。”

这边，向梁说：

“周叔，你怎么来市场了？”

周治说：“鸡蛋不够了，我给送来点儿！小向，今天没上班呀？”

向梁说：“我不上班了，明天开始卖水果。”

周治不相信向梁能卖的了水果，说：

“一个人能整过来吗？我们家以前也干过，货不好上。”

向梁说：“王哥帮我。”

周治笑道：“老王厉害，干十多年了，货场的人他都认识，脑袋也好使，他要帮你还行！那个啥，你抓小偷的事派出所咋处理了！”

向梁说：“这个我不知道。”

周治说：“你是见义勇为。听说你抓的鼻涕虎身上不少案子，和黑社会有关系，之前公安机关悬赏通缉，提供准确线索十万，如果能抓获扭送到公安机关，奖励二十万。你要去找找，这笔钱够你干多少年了！”

那天去派出所做笔录，李副所长并没说悬赏通缉的事，不过向梁从没想过能从中得到点儿什么，他说：

“这件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提了。”

周治说：“不提白不提，又不是个人的钱，是国家的钱，也是鼓励老百姓同坏人作斗争！”

杜秋琴说：“瞎说啥呀，你从哪儿听说的。”

周治说：“我听于百万说的，他认识公安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