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干巴

向梁跟着王文景他们来到早市西北角，这里是早市的一个入口。

在早市入口右侧，有一辆毛驴车。

毛驴静静地站着，眼睛浑浊，好像很老，黑色的毛里夹着白毛，没有光泽。

毛驴车旁有一个人，正把纸箱子的甜瓜往车厢里倒，地上已经有几个空纸箱。

这一个又黑又瘦，穿着一件没有纽扣的破军用大衣，戴着一顶草帽，一看就一个农民，

四个人到了毛驴车旁边，老曹横横道道地喝道：

“喂！别整啦！”

瘦小贩一激灵，当他看到来到身边的四个人时，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说道：

“号钱我带来了！”

老曹说：“带来也不行，这号卖出去了！”

瘦小贩说：“不是说好了吗，我——”

老曹说：“晚了，把车赶出去！”

瘦小贩说：“往哪儿赶哪，我货都上了！”

老曹说：“我管你往哪儿赶，找别地方卖去！”

瘦小贩说：“你们讲不讲理！”

大五子喝道：

“别磨叽，赶紧走！”

瘦小贩突然叫道：

“我不走，就在这儿卖！”

大五子骂道：

“给你脸了是不是！”

瘦小贩也来了硬气劲：

“我就不走，能咋地！”

大五子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只纸箱，骂道：

“滚！别找不自在！”

瘦小贩叫道：

“你想打人咋的！”

大五子挥起拳头，冷笑道：

“还敢叫号，打你咋地！”

因瘦小贩今天才来三天，王文景还不认识。

王文景想，这件事因他所起，他赶忙拉住大五子，说道：

“别动手，别动手！”

大五子隔着王文景，指着瘦小贩：

“敢跟我装，你打听打听我大五子，揍你白揍！”

老曹趁机给瘦小贩一脚，叫道：

“揍！”

王文景又去拉老曹，大五子这边倒出手来，一拳打在瘦小贩身上，瘦小贩被打的后退两步，恰巧老驴回头把他挡住，没有摔倒。

这时，一边的小贩把瘦小贩拉到一边，小声劝道：

“这儿旮瘩不让卖，上别处去卖吧，你能惹起这些人吗！”

刚才，瘦小贩说了几句硬气话，也是给气的，此时看这些人不好惹，真动手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把地上的空纸箱放到车上，拿起鞭子，牵着毛驴缰绳走了。

这时，老曹说：

“老王，把钱交了吧。”

王文景问：“多少钱？”

老曹说：“一个月六百。”

王文景说：“这么贵吗？”

老曹说：“这个号位置好，毛驴车也六百！”

王文景说：“都老人儿了，少点儿！”

大五子说：“别磨叽了，要不看你是老人儿，能把毛驴车撵走吗！”

王文景拿出六百块钱，把这个号给向梁买下来。

这个时候，天已大亮，市场陆陆续续上人了。

向梁帮着王文景卖了一早市货，学会了约秤。

早市散市，货卖出一大半，他们把剩下的货装到倒骑驴上，然后推着去了先锋路。

在先锋路一家防盗门和药店前面，有王文景一块地盘，有十四五米长，比早市不到四米的地盘多了多了三四倍，还不用花一分钱。

这个马路市场卖货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王文景的地盘，没有人来占。

再说卖瓜的瘦商贩，他上了二十件甜瓜，一件三四十斤，共计七八百斤，

一秤没卖就被赶出市场，还挨了揍，心里憋气。

瘦商贩叫丁长忠，因为长得黑瘦，被人叫做丁干巴。

他家住在离省城八十里地的榛子沟屯，28岁，光棍一个人，种地不出力，不挣钱。

他有点儿经济头脑，听人说农民进城卖自家的农产品不收费，如果他要是赶个毛驴车进城，那不就更是农民了。

于是，他就赶上自家的毛驴车，怀里揣着两三千块钱家底来到省城，想卖点东西挣钱，等钱挣多了，在省城买个房子，说个媳妇。

到了省城，他租了一间房子。

他租的房子也在团结街棚户区，离于家大院不远的李家大院。

他考察了几天，发现民富早市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就琢磨着在这儿卖点儿什么东西。

他种过瓜，于是就决定卖瓜。

去掉交一个季度的房费360元，200块钱押金，他的毛驴也要住一间简易棚子300元，他就剩了不到两千块钱。

然后，他去货场上瓜。

货场的瓜很多，有新疆那边来的，关里那边来的，有无土栽培的，有大棚的，有大地的。

瓜的价格高低都有，贵的十几块钱，最贱的八毛钱。

八毛钱的是本地大棚的瓜漏。

瓜漏是最次的瓜，瓜农把好瓜卖给收获的批发商后，剩下的大傻瓜、生瓜、小瓜蛋子，给几个钱就卖，有的常年的老客户，就白给了。

瓜漏只能在早市或者马路市场卖，冒充自家种的大地瓜，价格便宜。

反正城里人也不懂这些。

丁长忠一琢磨，他卖瓜漏正合适，他有毛驴车，再买顶草帽，还有个破大衣，典型的瓜农。

于是，丁长忠在旧货市场买顶旧草帽，就去上瓜漏。

可是，卖瓜漏的人太多，很多人都卖了很多年，和货主都认识，就是不认识的，瓜漏车一来了，小贩们就糊上去了，吵吵巴火，就像抢一样。

丁长忠身上没长多少肉，干巴拉瞎没有劲，抢不上槽。

没办法，他只能上一块八九毛钱的瓜。

上完瓜，他就拉到民富早市，找邢胖子。

这时，这里正空着一个号，邢胖子让老曹把他安排在这里，一个月500元。

可是，上完瓜后，他就剩100多块钱了，不够。

他想得很美，以为一天就挣出来了，就说明天交，邢胖子就答应了。

可是，一块八九毛钱上的瓜，去掉箱皮，就顶两块一二了。

开始，他买3.5元一斤，10元钱3斤，卖了一会儿就卖不动了。

原来，早市上还有几份卖瓜漏的，都卖10元4斤，他哪里还卖得动，也就跟着卖10元4斤。

卖到后面，扒拉来扒拉去，瓜也打脸了，看着也不好看了，只能贱卖。

回去一算账，他挣了40多块钱。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

他种地，累死累活，一天也挣不上40元钱，而且，这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钱啊！

于是，他决心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