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

“嘘，休要浑说，咱们宫里哪个不知道毓公子同公主是有婚约的，怎么会成亲？”

“你的消息过时了吧，就在公主昏迷着的时候，尉迟将军亲自向圣皇陛下退的婚，然后就去沈家下聘了，求取的是沈家的嫡女沈怡琳。”

“原来是这样，这尉迟家也太性急了吧，咱们公主可怎么办呢？”

“谁说不是呢。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三，这要是让公主知道了……”

两个小宫女说着，忽然惊慌的回头，看到沈怡佳裹紧了被子浅笑着看着她们两个。赶紧行了个礼，提着裙角飞快的跑走了。

沈怡佳勉强牵起的唇角微微垮了下去，这个堂妹就连自己康复都等不得么？这是盼着自己呕血三升之后一命归西啊，索性连这个公主的名号一同都抢了去。

若是就这么让沈怡琳如意了，沈怡佳就不是沈怡佳了。

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沈怡佳将所有的痛和怒都收藏在心底的一个小角落中，用力咬破舌尖，然后一口血喷了出去。

“公主！公主！太医，快去请太医！”

沈怡佳放松自己，缓缓瘫软下去，到底还没彻底痊愈，索性小憩一会。不多时，圣后带着太医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将屋内的宫女训斥了一通。

“公主还没康复，身子又弱，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乱嚼舌根。待本宫查明，定要重重惩治。”

“外祖母，孙女不要紧的，外祖母莫要生气，仔细凤体才是。”沈怡佳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去给圣后行礼。

咬破舌尖后，沈怡佳故意含着一口血，此刻一丝鲜红随着沈怡佳的话语沿着唇角滚滚而出。

“本宫的心肝肉啊，你是要我的命啊。我那苦命的女儿啊……”圣后见沈怡佳如此懂事，又见到鲜红，忍不住又响起惨死的女儿女婿，忍不住又要流眼泪。

仿若后知后觉，沈怡佳慌忙用衣袖抹了几下溢出的鲜血，强忍着眼泪，道：“外祖母和外祖父此后就是孙儿最亲近的人，外祖母千万要保重好，孙女将来还要向外祖母尽孝呢。”

圣后坐在床边，拉着沈怡佳的手，看着董事坚强又孤苦无依的外孙女，心中涌起无限的愧疚和怜惜。

太医连忙上前为沈怡佳请脉，幸好沈怡佳的情况没有太恶化。沈怡佳咬破舌尖装吐血的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太医，久在宫中行走自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请圣后放心，善惠公主本就哀思郁结，又急怒攻心，这才吐血。待臣开几剂汤药，定能疏解一些。但药石医病不医心，善惠公主还是要将心结打开才好。臣这就去开方煎药。”

待太医离开之后，圣后又好生安慰了一番沈怡佳，才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

“孙女肯求祖母一件事。”沈怡佳说着挣扎着在床榻上跪了起来。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将外祖母的心都揉碎了么？”圣后慌忙去搀扶沈怡佳。

“孙女恳请外祖母饶过今日乱传是非的宫人，都是为人子女，外祖母处罚了她们，她们的父母、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也会心疼难过。”沈怡佳再度叩首，恳求道。

真正其心可诛的是利用宫人来搬弄是非的人。后面这句话沈怡佳没有说，也没必要说。

圣后在后宫中生活了近五十年，是同皇帝陛下并称二圣的女子，今日沈怡佳这些小动作如何能逃过她的慧眼。但沈怡佳的大度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昔日沈怡佳也是娇名在外，才情不输男子，据理力争的脾性也酷似个读书人。

“孙女如今可以依靠的只有外祖母和外祖父的一点怜惜了，如今孙女只求外祖母和外祖父能够万岁永康，让孙女多进些孝心。”沈怡佳说着，又如幼时一般膝行到圣后跟前，轻轻拉扯着圣后的袖角。

圣后心中的一角柔软起来，将沈怡佳揽在怀中，轻柔的拍着沈怡佳的背。

这之后，沈怡佳竟似忘记了自己已经被尉迟毓退婚了一般，汤药一顿不落，饭也要努力的多吃几口，人确实变得越发清瘦。每每见到沈怡佳一阵大风就能刮走的模样，二圣心底的疼惜就多一分。

沈怡佳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同二圣之间的一点血脉亲情，可是天家之内一向情短势强。即便被封为公主，沈怡佳还是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对二圣、对朝廷有用的人，这一生才能真正有所作为。

沈怡佳一天天康复起来，那一剑穿胸伤了肺，让她受不得凉，总是闷闷的咳。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圣后才一起身贴身宫女夏茉就来禀报说是善惠公主沈怡佳已经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圣后叹了口气，让夏茉伺候着洗漱穿戴好，在内殿中召见了沈怡佳。

已是初春，沈怡佳依然穿着雪狐皮的大氅，整个人都所在肉白的长毛之中，愈发显得人娇小无依。沈怡佳一进门就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下大氅，内里也是一身雪白，又惹得圣后一阵心疼。

“好孩子，快到外祖母这里，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吃饭么？怎么又瘦了这许多。”圣后握住沈怡佳冰冷的手，拉着沈怡佳坐在自己的身边。

“外祖母，孙女今日要求外祖母一个恩典。”沈怡佳说着，眼中蓄满了泪，抬起头带着企盼的看着圣后。

这么个日子，沈怡佳的请求不用说出口圣后也能猜出个七八。这是在让圣后为难，一时沉默。圣后是沈怡佳的外祖母，更是大唐的皇后，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姓尉迟。血脉亲情割舍不断，帝国的体面要维护，尉迟家满门的荣光她也要顾惜，沈怡佳这个没有说出口的恩典着实让她为难。

沈怡佳松开圣后的手，起身端端正正的向圣后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之后，才道：“孙女不敢任性，也断不会做出损害大唐的荣耀与威严之事，只是心中着实不平。孙女伤病这些时日，孙女的名字，甚至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已经在天下人的口中翻滚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