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

客厅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橘黄色光线照得人面庞温和而平静。

见温父安稳坐在沙发上，姿态怡然，李玉莲慢慢吞吞地挨过去，“老公，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温父正在看新闻，不耐烦摆手，“什么事？”

“咱们把温柠送到学校吧。”

“怎么了？”

“我是看这孩子太可怜了，她学习成绩好，经常去剧组打工挣钱电话，搞得我们温家虐待她似的。”

李玉莲这样说，自然不可能是为温柠着想。

她左思右想，就算把温柠送到阁楼居住，她的心里也不够踏实。

她害怕事情被拆穿。

如果把温柠从温家赶走的话，这个秘密也许永远守下来。

但是温馨的病还没有痊愈，随时都需要输血，需要这个妹妹呆在身边。

李玉莲盘算很久，发现送她上大学是最好的选择，既能避开她，又能利用她，还有个好借口。

“玉莲，你不就想把她送走吗。”温父一下子拆穿这女人的心思，直言不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是我女儿，她要是走了，别人还说我连个丫头都养不起。”

表面上，李玉莲还是虚笑着，正准备解释什么，只见温柠的身影慢慢靠过来。

“爸，妈，你们要不要洗脚？”温柠两只手端着电动洗脚桶，踉跄地走来。

这个举动，让二人稍稍惊讶，温父问道：“你这是干嘛？”

温柠像是满怀诚心诚意笑道：“当女儿的，给爸端洗脚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说着，把洗脚桶放在地上。

这个桶重量不小，她身子瘦弱，端起来蛮费劲，额头上滴着汗，既辛苦又卖力的样子，让温父心情复杂，一时间无话可说。

温柠朝李玉莲笑道：“妈也来洗吧……”

李玉莲忙摆手：“我不用。”

温柠已经小跑回去，又端来一桶，放在李玉莲跟前，“自从我妈死了后，我一直把您当亲妈，现在就让闺女好好孝敬您吧。”

说着，脱了李玉莲的鞋子和袜子，将她的双脚塞入桶中。

脚刚放进去，李玉莲烫得直叫：“啊——！”

整个屋子，被李玉莲杀猪般的尖叫沾满，荡漾在屋顶，流转不断，又一阵鬼哭狼嚎，嗷嗷叫着。

太烫了。

烫得她双脚顿时红了起来，表面的肌肤红肿，疼得牙关直打颤。

“妈。”温柠不知所措地叫了声。

李玉莲二话不说，一脚踹到温柠胸口，将她猛地踹开。

温柠身子小，没什么力气，毫无预兆的外力导致她身体不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也磕向茶几的边沿。

“你这个没良心的兔崽子，竟然敢陷害我，你怕是忘记这个家谁才是主人了吧。”李玉莲低吼一声，愤怒至极，哪还有之前伪装的面孔，若不是双脚太疼，她恨不得将地上的温柠踩得稀巴烂。

温柠弱小无助地低下头，眼角闪着泪光，赢弱可怜，“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和你妈一个货色，脑子里全是阴招，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

李玉莲实在气不过。

这个如同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突然有一天露出门牙咬人了，这怎么忍？要么杀了，要么放走。

李玉莲当然不能放走她，她的女儿还需要新鲜血液了，她今天必须要给这丫头一点教训，不然翅膀硬了，以后骑到她们两人头顶上可就完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温父站起身，厉声问道，“温柠，你得给你妈一个交代。”

“我明明调好水温的。”温柠轻咬唇瓣，犯难的模样仿佛她真的受了极大的委屈，半跪着挪到洗脚桶前，再次伸手进去，试了试温度。

她的手在里面，不仅没有烫伤，反而可以在里面一直泡着。

温父不相信，让李玉莲起身，自己坐下来，双脚伸进去——

很舒服的水温。

他眉关一皱，朝李玉莲瞪了眼，“婆娘家瞎嚷嚷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给老子添堵。”

李玉莲不满：“老公，你什么意思，我还能说谎不成？”

“你自己看看，这水温到底热不热？看把你矫情的，不到四十度的水，能把你烫得嗷嗷叫，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在家生孩子。”

被温父这么一骂，李玉莲心里更加不约，狐疑的同时，再次把自己的脚伸进去。

奇怪，这一次居然一点都不烫了。

怎么可能。

刚才明明烫得受不了，那水温至少有七八十度。

“肯定是这个小妮子使坏的。”李玉莲强行狡辩，“不然，你看我现在的脚还红着呢，这个怎么作假？”

就算她刚刚过分夸张地尖叫，为了夸大事实，但是双脚是红肿的。

她说得有道理，温父不无疑惑地看向温柠，等着她给个说法。

“是我的错。”温柠吸了吸鼻子，眼泪越涌越多，“我不该把水温调高，让妈妈受惊了，不然她也不会用脚踢我的胸口，妈你的脚还疼吗？”

闻言，李玉莲愕然。

“真的对不起，我上楼给妈拿点跌打损伤药吧。”

温柠的这一句，俨然把李玉莲双脚红肿的原因归化为刚才踢人胸口那一脚。

这确实提醒了温父，刚才李玉莲情绪激动，发疯似的用劲去踢温柠，用力过猛，导致双脚泛红，是很正常的现象。

“老公，你别听她胡说，我这脚明明是被烫伤的。”李玉莲还想解释。

她耗尽十几二十年伪装的慈母，在刚刚毁灭了，她本以为温柠这样陷害她是在自讨苦吃，她可以借此为由将她给拿走。

没想到，温柠反将一手。

“行了行了，别说了。”温父纵横商场多年，见惯了暗地里耍的小心思，他觉得这个小女儿脑瓜不灵活，不太可能会反击。

倒是自己的老婆李玉莲，成天给他找事。

这点破事还嚷嚷那么大声，要是被邻里听见的话，丢的是温家的脸。

“温柠，没你什么事，你走吧。”温父陈述道。

温柠表面上镇定，手心却捏了把汗。

刚才，端给李玉莲的那桶洗脚水，确实是滚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