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

听说顾琢玉在叶家起社的消息，宛月阁又砸了一批瓷器。

前来查看的李管家臭着一张脸，琢磨着要不要干脆给宛月阁换一批粗瓷的用具来。

顾轻云赔着笑好说歹说将李管家劝走，回过头来还得再劝小叶氏：“娘亲，您不能再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现在咱们身边已经没有自己人，李管家更是已经起了疑心，如果你再对顾琢玉的所作所为表现出不满，只怕爹那儿也瞒不住！”

小叶氏满脸狰狞地掐住顾轻云的肩头，脸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有开裂的迹象：“顾琢玉，她是故意的，故意的！她故意让人觉得我的伤见不得人！”

“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轻云忍着疼反握住小叶氏的手：“为了名声，娘亲和顾琢玉演了这么多年的母慈女孝，不也一样忍过来了吗？怎么如今这点儿委屈，反倒受不了了！”

小叶氏想要咆哮，这能一样吗？

从前能忍，是因为顾琢玉根本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和她演戏，自己占尽便宜；

现在，却是顾琢玉主动出击，把她们母女俩弄得里外不是人！

尝惯了甜头，又怎么能咽得下苦水！

小叶氏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不行，这次诗社，我一定要去！”

顾琢玉想让人觉得，她见不得人了？她怎么能轻易地让顾琢玉如愿！

顾轻云为难地看着小叶氏：“可是，娘亲你的脸……”

小叶氏猛地回头，面色铁青：“我的脸怎么了！”

顾轻云被吓得脸色大变，后退了两步：“没，没……”

小叶氏这才平静了些许，用帕子沾了清水，擦着伤口中渗出的丝丝血迹：“顾琢玉那蠢材，也想要算计我？做梦！”

……

起社一事，虽然是顾琢玉起的头，但在其中出力最多的，却是容情。

也是托容情的福，场地的事，顾琢玉没出多大的力，郑老夫人哪会不愿意卖容家与棠梨诗社这个面子？

甚至，顾琢玉在老夫人面前才刚提了一嘴，叶大夫人与叶二夫人便争着要在宴会上理事了。

最后还是郑老夫人拍板，定下了叶大夫人主外，叶二夫人主内。

而此时，叶家曲苑亭里，几个嫡出的小姐正在桌上赶围棋子儿解闷，一面闲聊。

大房的嫡女，二小姐叶宝娟掷了个八点，正捡着棋子儿：“听说了吗，玉丫头来找老太太借园子起社呢。”

在她对面，二房嫡女，四小姐叶宝静撇了撇嘴：“什么毛病，她顾家没个园子是怎么着？巴巴地跑叶家借。”

大房庶出的三小姐叶宝芝数着棋子儿接话：“话不是这么说，姑奶奶现在那个样子，难道还能主事不成？再说这样体面的好事，让叶家白捡了，有什么不好？”

大小姐叶宝兰抿了抿唇，她本是庶出，虽是长女，但总是文文弱弱的，说话也不敢大声：“那，那就该让二妹妹或者四妹来起这头一社啊。”

叶宝静“呸”了一声：“我可跟她不一样，才进了棠梨诗社，就拼了命地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容公子待她好。”

叶宝娟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骰子递给叶宝兰，又道：“容公子也是一片爱才之心。”

“得了吧，京中才女那么多，怎么就玉丫头入了他的眼呢？”叶宝静哼道。

叶宝兰低声道：“听说玉丫头的相貌，是很像小姑姑的……”

“差不多得了啊，谁还是个丑八怪不成了，自己有本事，就跟玉丫头较个高下，在这儿说几句酸话，难道外人还高看你一眼不成。”

叶宝芝冷笑一声，她的母亲乃是将门之后，虽因罪被贬为庶民，到底秉性不改，她也随着母亲快人快语，最看不上旁人酸溜溜的样子。

叶家的几个姑娘都没答话。

叶宝芝的话难听，但是在理，她们在这儿把老婆舌嚼烂了，人家也不会看她们一眼。

棠梨诗社第一社在叶家举行，这就是她们的机会。

话说得再多，也不如想办法在诗社上出出风头。

三日后，叶家。

顾琢玉扶着月奴的手下马车的时候，意外发现小叶氏也正从顾轻云的马车上下来，眉心顿时一拧。

为了今日，小叶氏在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粉，生生将伤口掩住，忍着脸上传来的剧痛，她朝顾琢玉一笑：

“娘也许久未曾回来拜见老夫人了，正巧借着这次机会回来看看，玉儿应当不会怨娘亲不请自来吧！”

顾琢玉眯起眼睛来，微笑看着她：“没想到娘亲对老夫人如此想念，数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如此孝心，玉儿又怎会嫌弃？”

几日前才在寿宴上见过，现在就说得出“许久不见”这种话了？

小叶氏在脸上扑的这层粉，真是让脸皮都厚了不少啊！

到达叶家的贵女们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

“不是说顾夫人脸见不得人了吗？这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啊。”

“顾家的消息，听一半信一半吧，之前京里还传说顾琢玉重伤，就算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呢，现在看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不过我看叶夫人的脸确实有点奇怪啊，笑起来特别吓人，好像受了多大的罪似的。”

“是啊，脸上的粉也这么厚，都快掉下来了。”

几句闲言碎语隐隐传入小叶氏耳中，让她敷着铅粉的脸成功多了一丝青气：“娘还要去拜会老夫人，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姐妹了！”

“母亲慢走！”顾琢玉微笑着朝小叶氏行了一礼，垂眸掩去眸中一丝精光。

虽然小叶氏出现在这儿，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但，这种杀鸡取卵的行为，恰恰是顾琢玉喜闻乐见的。

本来染了毒的伤口就极难愈合，小叶氏还往自己的伤口上扑这么一层厚厚的铅粉。

真是生怕自己不毁容啊！

等小叶氏离开之后，顾轻云立刻走到顾琢玉身边，柔声道：“姐姐，真是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让母亲出现在这里，我已经劝过她了，但母亲实在是想念老夫人，所以才会跟来……”

这话，就很引人遐想了。

顾琢玉为什么不希望小叶氏出现？小叶氏的脸，也不像见不得人的样子……

前来迎接的叶大夫人眼中精光一闪，浅笑着迎上前来：“哎呦，玉儿你不是说姑奶奶脸伤严重，不能理事吗？我看，也没那么夸张嘛！早知如此，我就在家躲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