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发难

郑老夫人讶然地扫了小叶氏一眼，又看向顾琢玉：“这话是从何说起？”

“母亲说，燕窝虽是好物，可那冰糖本是生痰的，加了糖的燕窝，会加重外祖母的咳疾！”

小叶氏脸色愈发惨白，她送燕窝的时候，还特地嘱咐老夫人，要把冰糖和燕窝一起炖。

这样，吃起来味道好！

郑老夫人不满的眼神在小叶氏身上一扫而过，又看向顾琢玉，眼中有几分伤感：

“你母亲仍是这般心细如尘，也不枉我疼她一场。”

虽然她平日里并不信鬼神之说，但顾琢玉所说，居然暗合方才送寿礼之事。

送礼之时，顾琢玉并不在场，那么除了鬼神之外，又有谁能知会她这些事？

顾琢玉一双明眸如秋水般温润生辉：“母亲在梦里也是这般说，道是她最惦记的便是外祖母了。”

郑老夫人面上有些许感伤，叶怜哪里都好，只可惜福薄，竟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早逝的叶怜，就不免可怜起幼时丧母的顾琢玉来，神态稍显柔和：“好玉儿，快来坐在外祖母身边。”

顾琢玉乖巧应声，故意坐在郑老夫人左边，将原本坐在那里的顾轻云跟郑老夫人给隔开了。

顾轻云气得个半死，偏偏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门外忽地有人唱礼：“弋阳公主到！”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望向门首。

弋阳公主乃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没想到居然会亲自到叶家来为老夫人祝寿。

叶家地位，可见一斑！

说话间，弋阳公主已经走进了畅音园，她一身红袍，腰间束着玉带，外缠着一条钢鞭，脚蹬掐金挖云小羊皮靴，两耳上明晃晃地金镶红宝石坠子，青丝绾成双环髻，娇俏中带着一丝英姿。

众人纷纷见礼，弋阳公主却不叫起，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谁是顾琢玉？给本殿下出来！”

顾琢玉心头一紧。

纵然一世重活，但她仍忘不了这一日的场景！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弋阳公主用钢鞭抽得体无完肤！

而前世，因为顾轻云的陷害，郑老夫人的对她的印象极差，并没有对她施以援手！

此日过后，她容貌尽毁，此生无望，而弋阳公主呢？居然只是赔了顾家几百两银子而已！

顾琢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来。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弋阳公主又提着嗓子喊了一句，语气更为不善：“顾琢玉呢？给本殿滚出来！”

“不知公主寻琢玉何事？”

怒火掩盖了内心的惶恐，顾琢玉坦然走了出来，与弋阳公主对视。

弋阳公主冷笑一声：“你就是顾琢玉？果然生得一张好脸蛋儿，能惹得他为你神魂颠倒！”

还不等顾琢玉回神，弋阳公主便抽出了腰间的鞭子，遥遥指向她：“本殿今日就废了你这张狐媚子的脸蛋儿，看你还拿什么勾引谢世子！”

说完，弋阳公主欺身上前，连出两鞭袭向顾琢玉的脸！

顾琢玉心下一惊，忙避开鞭子的锋芒：“公主何出此言，我与谢世子素昧平生，谈何勾引！”

弋阳公主却不答言，又是一鞭袭来，顾琢玉脸色微变，眼角瞥见一旁小叶氏脸上隐约得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故意装作惊慌的样子，往小叶氏身后一躲：“姨娘救我！”

小叶氏正在心里偷笑，突然被人拿来当挡箭牌，顿时吓得吱哇乱叫，弋阳公主却不顾及那么多，一鞭子上去，在小叶氏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我的脸！！！”

小叶氏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捂着脸痛不欲生！

郑老夫人脸色大变，立刻站起身来：“公主殿下，敢问叶家怎么得罪你了，要被你如此羞辱！”

弋阳公主冷哼一声，虽是收了鞭子，但却满脸煞气：“是顾琢玉勾引谢世子在先，外头都传遍了！”

顾琢玉怒极反笑，没想到她前世被毁容，居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理由！

她反问道：“我顾家的小姐，从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出门，也是丫鬟婆子一堆，试问前呼后拥之下，我如何勾引谢世子？”

弋阳公主冷哼道：“外头都传遍了，你还狡辩什么！”

顾琢玉昂起头来：“外头的风言风语，我深居简出，不曾听闻，未成想公主在宫里倒是听得真切！”

弋阳公主大怒：“你！”

郑老夫人上前几步，将顾琢玉和小叶氏护在身后，冷着一张脸怒道：“漫说玉儿并无十恶不赦的大罪，就是有了，也须得三堂会审，签字画押，什么时候轮到公主殿下来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了？”

“莫非金枝玉叶，便可以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亦或是，我叶家已不配为大顺朝子民，故此生杀予夺，尽可随意！”

老夫人毕竟曾执掌叶家中馈，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即便是这样的场面，仍撑得起来，连发三问，先将弋阳公主的气焰压制住。

眼见得弋阳公主哑口无言，郑老夫人冷笑一声：“吩咐下去，递进宫的折子！我便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得进宫找皇后娘娘问一个清楚明白！”

“我叶家也曾文定江山武安天下，那供奉功臣的凌烟阁里，叶氏先祖也忝占了半数！叶家守拙度日，自认更没犯了王法，怎么时至今日，就落得个被明火执仗，当众伤人的下场！”

弋阳公主被郑老夫人的一连串质问惊得满头大汗。

但，她的自尊也不容许她被吓退：“分明是顾琢玉不知廉耻，勾引谢世子在先，我只是替谢世子教训她！”

郑老夫人冷笑：“漫说是替谢世子出手，就是替皇上出手，也须得有个皇榜圣旨，岂有闯进人家，喊打喊杀的道理！公主若有圣旨，倒是快拿出来得好，也叫我们开开眼，跟谢世子扯上关系，怎么就犯了王法，该了死罪了！”

弋阳公主自幼娇惯，惯以权属压人，论起四两拨千斤的口角，又哪里是郑老夫人的对手？

她今日自讨没趣，不免面上无光，不欲久留，再加上宴上宾客闲言碎语，皆是对她的指责，更觉丢人，气冲冲地把脚一剁，恶狠狠瞪向顾琢玉：“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