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阿碧只能疑惑地跟着慕言溪一起躲藏在假山石壁之后，一起望向湖边。

阳光透亮，穿过层层云彩，滤掉一切燥热，只余一缕缕薄纱般的阳光轻覆在湖面，碎成一块块金鳞，于绿纹水波之中沉浮起落，浩淼生辉。

“美景配佳人，实乃季某的人生一大乐事。啧，我怎么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只见季崇高负手立于湖边柳树下，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

一声轻快的笑声传来，清脆悦耳，如黄莺娇啼，正是大小姐慕言诗。

“不如，公子在此小酌一杯如何？爹爹最近刚得一坛珍贵的冰玉琼浆，正好分与公子几杯。”

“哦？竟不知叔伯私藏此等好酒，如此甚妙。可劳烦诗诗命人向叔伯讨要几杯？”

“这是自然。红绡，还不快去，莫让公子等急了。”

“哎，稍等。”季崇高见状，叫住了抬脚欲走的红绡，侧身站在不远处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你还不快跟上，取酒这种事怎么可以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做。”

随从立刻了然，忙垂首道，“是，小的这就替红绡姑娘取酒。红绡姑娘，带路吧。”

见到随从这么上道，季崇高不禁满意地暗自点头。

微风轻拂过湖边的绿杨柳，柳枝从慕言诗头上轻轻荡过，绿意盎然，美人如画。

季崇高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慕言诗见状，兀自皱眉。本来看在季崇高替自己解决了慕言溪这个眼中钉的份上，便不再拒绝他提出的自己带领他逛东平伯府的要求，现在却成了两人独处的处境。要先找个法子脱身才好。

当慕言诗刚想开口找借口离开时，又有一个随从抱着一只浑身毛发乌黑，只有四足雪白的小猫过来。

“我知你爱猫，也养了一只鸳鸯眼的白猫。而我这只也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名唤踏雪寻梅，性子温顺，无病无疾。你看如何，可否合心意？”

慕言诗虽爱猫，却也只爱猫的皮相，水汪汪的眼睛，毛茸茸的身子，但却不耐照顾它们。即便如此，这只怯生生的小黑猫依旧引起她的兴趣，她不禁想上前摸摸它。

就在她抱起小猫想好好把玩一番时，变故突生。刚刚还乖巧非常的小猫突然竖起尾巴，亮起爪子，对着慕言诗娇嫩的脸上就是一通狠挠。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包括悄悄躲在石壁后面的阿碧，慕言溪除外。她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慕言诗静止了一息，最后将手中的小猫毫不留情地抛掷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啊！啊！我的脸！”慕言诗平日里的优雅从容不再，一边捂着脸，一边横冲直撞，似是想立刻消失在人前，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季崇高也被刺耳的尖叫激得回过神，反应迅速地抓住一头往前撞的慕言诗，欲开口安抚她，却被她冲撞过来的力道带得往后踉跄几步，又绊倒横放在湖边的石条，重心不稳，连带着两人一起向湖里倒去。

“救命啊！我不会水......咕噜噜......”

“少爷！”那抱着猫来的奴仆吓得面无人色，见到二人在湖里扑腾挣扎，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狠了狠心，掉头就往外跑，竟是想趁机落跑。

“啊！”阿碧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也想转身跑去叫人过来，却被慕言溪摁住肩膀。抬头只见她脸色严肃，面带焦急，

“我马上下去救人，你叫人过来后藏在人群里，等我把人救上来先行撤退时，你再大声嚷嚷出落水二人的身份，懂了么？”

语毕，不等阿碧回答，慕言溪就马上跳下湖，快速朝着二人游去。

虽然平时阿碧看上去笨拙迟钝，但在这种时候也不傻，不再废话，立刻出去叫人过来。

就在主仆二人都忙着救人喊人的时候，不远处一颗茂密的榕树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仔细一看，才能发现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在层层树叶枝桠间若隐若现。

“吵死了......这个地方也不能呆了是么......”那人兀自嘀咕着，刚想起身转移午睡阵地，不经意瞥到湖边，动作突然顿住。

“咦——”

一个同样身着白色衣裙的娇小身影在碧波之中灵活游动，像极了一条有着漂亮白磷的小鱼儿，在湖水中欢快畅游嬉戏。不过这小身子可不是为了玩耍才下湖凫水，看这个样子，是为了救不远处那两个不停扑腾的落水之人。

而他听到的噪音，便是那二人发出的。

哎，有时候听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那人无声叹息。

再凝眸一看，那娇小人儿已经开始吃力地带着二人向岸上游去。但溺水之人一遇到能浮水的东西，便会死死抓着它，当成自己的救命稻草。殊不知如此，死得更快，并且还拖累前来救人的人。

一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要救的是两个体力接近极限的人。救她那小身板，怕不会还没碰到岸边，就带着那两人一起沉湖了。

那人思索了一下，眼见她快支撑不住了，再次无奈叹口气。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这么好心呢，就顺手救小家伙一把吧。

此时的慕言溪正在咬牙苦苦支撑，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能力了，毕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更何况自己一直体弱多病，实在失策。

在上一世，季崇高确实也跟慕言诗来过莫忧湖，同样赠送了一只猫给她，但是过程顺利，毫无意外发生。这些，是她在嫁进安国公府后季崇高酒醉后所言。就是因为这次，季崇高一直认为慕言诗也挂念着他，却因为东平伯侯的阻挠而不能嫁与自己。

因此，他将他得不到慕言诗的怨念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所以对于这次湖边之约，她可是印象深的很。

在前一天，她在府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在书上了解到的东西——猫薄荷。

于是，她找机会将磨碎的猫薄荷粉末撒在慕言诗的香囊上。本想利用季崇高私下赠大小姐珍贵黑猫，但猫却发狂伤人一事顺势揭露二人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却不曾想两人会因此落湖，生命垂危。

她不能折在这里，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死掉。只有他们活着，才能承受自己的报复。

不能死！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见到一袭素雅白衣，将自己和他们提遛到岸上。她感觉有一双温暖干净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拍，鼻间萦绕着一阵清冽醉人的冷香。

“呕——”慕言溪挣扎着清醒过来，吐出胸口积郁的水，四处张望，那袭白衣早已不见踪影。她咬咬牙，起身跌跌撞撞离开了这里。

慕言溪走后不久，嘈杂的人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也朝这边过来。

“听说有人落水了。”

“是谁啊？”

“不知道。总之救人要紧......”

当看到昏死在地上湿漉漉的二人时，人群里有人发出一阵惊呼，

“啊！那不是......那不是大小姐和安国公府的三公子么？”